從六歲變回十六歲的過程, 痛得想揪住心臟。
脫力的工藤新一,隻來得及把破碎的衣物攏進毛毯蓋住。
這裡不可能有適合他的衣服,也沒有能夠藏住他的地方。古野千秋落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啪嗒啪塔,急匆匆靠近了, 工藤新一忙用毛毯掩住自己, 極力思考起來。
他剛在配飯的料理中, 隱約嘗出了料酒的味道。
感冒使他的味覺變得遲鈍。魚的鮮美混合濃鬱的佐料,掩蓋了烈酒的滋味。
酒搭配感冒,工藤新一即刻回想起,他之前也有相仿的經曆。變回少年姿態的時間短暫, 約是一小時。
一小時,即使是一小時,他也有以少年姿態想去做的各種事。
直麵倏地刹住腳步、目怔口呆又異常疑惑的古野千秋, 工藤新一難掩慌亂,到底要如何解釋。
原本令人愉悅、他整日期待的變回去,乍時變得無比棘手。
但是——
古野千秋的表情不再愣怔,而是氣呼呼到極點。
她連聲質問,瞪圓眼眸, 著急得連末尾的稱呼都省略了。
不是柯南君, 而是柯南。
“基德, 我的柯南呢!手機、鑰匙和錢包,我都不和你計較。我生著病的柯南呢!”
呃、
工藤新一微怔一瞬。
在這時候,古野千秋也展現出了驚人的異乎尋常。
工藤新一勉力整理現狀:古野千秋最近接連兩次見過易容成他的基德,處在草木皆兵的警備狀態;她的手機等物件在基德手裡, 對方肯定會送還回來;她陰差陽錯告訴基德的委托;以及基德置在枕側、被三味線吃掉的留言和,是期待再會的預告……他被錯認成基德,是出乎意料、但理所應當的發展。
啊!
古野千秋的思考,給了他一個彆致的解題思路。
一直是基德易容成他,所以他自然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工藤新一快速衡量這麼做的可行性和利弊:如若告知真相,古野千秋絕不會站在好奇的門口乖乖止步,勢必會把纖弱的她拖進無邊的黑暗。
從未想到,他會有扮演基德的一天。
工藤新一暗歎一口氣。
他瞥過窗外落在陽台欄杆上、靜靜探來的白鴿,開始認認真真扮演被錯認的基德。
“可愛的、小姐。”
稱呼是一定要換的,不能是千秋姐姐,也不能是千秋。
工藤新一努力用活潑、輕浮的語氣,和基德對異性常用的昵稱。對著與可愛十分相稱的古野千秋,他不習慣地頓了一下。這種評價,在心裡怎麼想都不過分,但掛在口邊總覺得怪怪的。
“我想和你談談那個。你也不希望他在場吧,畢竟那是會令人質疑世界、質疑一直以來的所有、質疑自己的事。所以我把小偵探暫時放在一個安靜、舒適、軟和的地方了。”
工藤新一將已知的碎片串聯成線,注視古野千秋的反應。
他想拭去額邊不斷冒出的冷汗,雙手卻不敢移動分毫。
雙手緊緊扯著柔軟的毛毯,不能讓它落下來,更不能漏出睡衣的碎片。
“安靜?舒適?軟和?”
古野千秋字字分明地問,關注點完全落在後麵。
“請放心。昨天,我不是也把你安置得很好嗎?”他說。
“他生著病呢!你可以把他放在這裡,我們出去談。”古野千秋說。
“把小偵探放在我這邊作為人質,我才安心你不會報警、向其他人求助——”
工藤新一儘力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和演技,模仿對手,勾起一個彆扭的笑。
“當然,你可以聯絡其他人的手機,我暫時也不能還給你。”
古野千秋用利箭般冷冽的眼神盯著他,沉默。
隨即,她開始在室內飛速翻找起來:床底下、衣櫃裡、陽台上,驚起兩隻白鴿——工藤新一迅速讀懂古野千秋的目的。他借口的基德出現在這裡,可以完美解釋為怪盜一向不走尋常路,不走正門走陽台,駕駛滑翔翼加易容、變聲、開鎖技能滿點。但所謂被放到彆處的柯南,難以在她折出去的短時內,被移到遠方,因此仍然留在臥室內、隻是被藏起來的可能性極大。
這是非常正確的思考。
可分析的前提就是錯誤的。
古野千秋仔仔細細找了一圈,未果。
當然不可能找到的。
柯南和工藤新一是無法同時存在的。
工藤新一靜靜等著,計算變回去剩餘的時間,右手摸索到脫落的手表型麻/醉/槍。
古野千秋遊移的視線,最後落在他身上的毛毯。
“怎麼樣?你邊吃早飯,我們邊說?”他提議,索性省略了彆扭的稱呼。
“你知道我沒吃早飯。昨天也是。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她忽然意識到什麼,轉向落地玻璃門外金光灑落的陽台,兩隻活潑的白鴿又靜悄悄落在金屬欄杆上,“因為鴿子,腳上固定著什麼?”
“啊,是微型攝像機和竊聽器。”工藤新一答。
他剛才坐起來吃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撲棱的白鴿。
在漫無止境的今年,他曾經救過一隻受傷的鴿子,腳上便固定著監聽的工具,與窗外的這兩隻相仿。基德的魔術表演層出不窮,探查的手段倒是一以貫之。現在,基德或許就正在觀看直播,監視他就算了。偷窺她的**,罪不可恕!
聞言,古野千秋神色凝重起來。
不似厭惡和憤怒,而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