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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陳舟想起很久以前,陳默偶爾歎氣,說陳幺跟著他真是委屈了,可惜她那樣聰明。陳舟一直不以為然,他不否認陳幺聰明,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又能聰明到哪裡去?
可現在他看著陳幺,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身上有無數的傷痕,數不清曾經有過多少次命懸一線的時候,可陳舟沒覺得難熬過。因為他想啊,他想他過這樣的日子,陳幺肯定不會過。
這就很好了。
他不承認自己對她的喜歡,可是又有什麼辦法?陳幺總是用厭煩的姿態對他,陳舟從沒想過改變這一切,因為如果陳幺對他笑對他撒嬌,他要怎麼才能保持自己的冷臉呢?這個人,要是能厭煩他一輩子才好呢,看到他就覺得反感,根本不想靠近跟他有關的人事物……才好呢。
陳舟麵上突然就顯出一種灰敗的色彩來,他幾乎是悲哀地看著床上的陳幺。她年輕又美麗,個性張揚,前途無量,卻偏偏要踏入這個深淵,他能怎麼做才能讓她死了這條心?
“陳舟,你靠我近點兒。”
他看向那個第一次溫聲軟語的女人,她坐在床上,薄薄的空調被蓋住了大部分春光,無損於她露在外頭的一雙白雪般的胳膊與纖細肩頭,上麵還有他留下來的痕跡。陳舟從來都是冷淡而內斂的,他顯得傲慢又自卑,在陳幺麵前總像是昂首挺胸的一頭蠻牛。他長得又好,上學時不知多少女孩子喜歡,過個什麼節日,課桌洞裡都能塞滿情書跟鮮花,但陳舟總是沒有反應的。
他人生第一次夢|遺就是因為陳幺,她那天穿了陳默給她買的新裙子,漂亮的像朵花。
從那天起陳舟對陳幺更加惡劣,兩人幾乎是見了麵就要互懟,好在有陳默當和事老,才將將能和平共處。
從前他沒有跟她在一起的資格,今後也不會有。
可現在她叫他靠她近一點兒,她好像又不生氣了,眉眼含笑,春意盎然,帶著氤氳水汽,點綴著陳舟乾涸的內心。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被軟軟的小手攀附上來,跟高大強壯的他比,她太纖細太弱小,她不應該再過那些折磨人的日子,她應該過得比誰都好才對。
陳幺成功把陳舟又叫到身邊,也不管自己不著寸縷便依偎到他肩頭,吐出的氣息都是甜蜜而芬芳的:“我們合作,好不好?”
沒等陳舟否決,她又摟住了陳舟的脖子,要是陳舟現在能看清楚她的眼睛,就會明白她的聲音有多麼柔軟,眼神就有多麼清醒。陳幺多聰明啊,給她一點訊息,她就能抽絲剝繭的得到答案,陳舟喜歡她,她難道真的心裡沒數?
她知道她對陳舟來說有多麼重要,隻不過從前她不怎麼在乎,覺得兩人分開了各過各的也沒什麼不好,橫豎過去陳默活著他們的關係也不算怎樣。可現在不同,林生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陳幺用溫柔的語言,纏綿的態度還有嬌媚的姿態留住了陳舟,她想誘惑一個人,沒人能拒絕。“你一個人是很危險的,你需要我幫你。”
陳舟握住了她摟著自己脖子的手,麵無表情地問:“你打算要怎麼幫我,陪林生睡覺?”
“也不是不可以,他雖然年紀比我大,但身材保持的很好,長得也不差,女人也有需求的不是。”陳幺懶洋洋地回答,她的被子從身上滑落,嬌軟的身體就貼著陳舟的背。“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了林生還對你不夠信任?”
陳舟微微擰眉,陳幺的手指慢吞吞從他手裡掙脫,撫摸上了他麵上橫亙的疤痕,問:“這個傷是怎麼來的?”如果再重一點,怕是鼻子都要被削掉了,那才叫真的毀容。
陳舟自己也不大記得了,他這一身傷,一半是逞凶鬥狠,一半是因著林生,他必須無條件的去效忠去服從,才能靠近林生。即便如此,也花費了好些年的功夫,現在他雖然能跟在林生身邊,可很多事情林生還是不會交給他去做。
但麵上這一刀……當初受傷的時候,陳舟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要變醜了。
他一直知道陳幺非常漂亮,自己的皮相也不差,年少時期也不是沒有做過兩情相悅的美夢,幻想過要是自己能跟陳幺結婚,以後生出來的小孩肯定很好看——但那不過是個夢,現在的陳舟連這種夢都不敢做了。
“你太乾淨了。”陳幺把下巴抵在陳舟肩頭上,手指一點點摸索著他麵上的疤痕,很親昵的樣子,隻有她自己清楚,這樣的親昵不過是誘哄陳舟答應她的手段,“哪能一星半點的汙點都沒有呢,你又不是聖人,你心裡那點子原則跟陳默簡直一個樣,林生是傻子嗎?人家爬到今天這個地位,能看不出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陳舟,想當好人,是不行的。”
從陳舟的反應陳幺基本可以確定自己的所有猜測都是正確的,那麼陳默的死肯定也另有隱情,當初她就覺得不對勁,為什麼一個混混頭子死了,會有人來處理他的後事,還不告訴陳幺他會被葬在哪裡?最重要的是,對方還跟她保證,她離開費城就能有一個全新的開始,她的過去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她在費城生活的經曆。
意思是要把她的一切全部抹去,陳幺不覺得自己值得這麼高的待遇,那肯定是因為陳默。可陳默確確實實是死了,抹去信息是為了保護她,但陳舟就那樣消失,陳幺一直覺得奇怪。
現在她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