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詳了半天,說:“有沒有興趣來拍戲啊?”
林生跟她一樣,都有過很豐富多彩的過去,她乾過很多種職業,他也是,那可真是學什麼像什麼,前一刻還是氣質出眾的男人,下一秒就跟陳幺見過的普通的土大款一樣了。
他還朝手指跟脖子上戴了金戒指跟金項鏈,陳幺往他身邊一依偎,那可真是活脫脫的被暴發戶包養的情婦,一個比一個俗氣一個比一個低級。
“不太好吧。”林生轉動著拇指上的金戒指,輕笑,“總得留碗飯給彆人吃不是?”
兩人一頓扯皮,總算是要出門了。
去的地方陳幺挺熟悉,算是個地下賭場,大部分城市都有,再窮的城市也不缺,越窮越賭,越賭越窮。裡麵彙聚的人三教九流,他們這樣的並不顯眼,陳幺就跟在林生身邊,他對這裡似乎很熟悉,她隻要跟著走就可以了,雖然她還是沒想出來,他到底要帶她來看誰。
沒遇到那個人之前,剛從家裡逃出來沒多久的陳幺,為了討生活什麼坑蒙拐騙的事兒都乾過,她是不吝於做個壞人的,哪怕墜入黑暗也無所謂,當時的她是這樣想的——反正她漂亮,恃美行凶,如果這張臉能讓她輕輕鬆鬆得到想要的東西,那又有什麼不好?
她都做好把自己賣掉換錢的準備了,真的。
就跟眼前的那些女人一眼,化上濃豔的妝容,憑借美貌從一個男人身邊流連到下一個男人,陳幺對自己有信心,她隻想要錢。隻要那樣去做,就有名牌穿,有豪宅住有車子開——她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去打工端盤子,四十度的天穿著玩偶服發傳單,一天掙五十塊錢?
那時候的她,真是眼界太低了。
如果真的過上那樣的日子,陳幺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見到李承澤、韓明燁、蔣元柏這樣的人物,因為她的圈子就是那樣狹隘且庸俗的。至於林生,那就更彆想遇到了,怕是夢到都難。
可現在她名利雙收,追求者無數,遠遠好過少女時期那艱難的日子。
但陳幺卻懷念最窮、最寒酸、最拮據的那段時間,哪怕穿著毛絨玩偶衣服發上八小時的傳單,她也忘不掉那個時候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好像陳三姐還活著,摸著她的頭,要她好好學習,以後離開這個地方去上大學。
雖然她最後也沒能去上大學。
陳幺的命運從陳三姐被打死那一刻發生了巨大的轉折,如今的陳幺看著地下賭場的烏煙瘴氣,眼神平靜毫無波瀾,一絲觸動也無。
林生牽著她的小手,塑造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好色中年暴發戶的形象,不時拉著她的小手摸呀摸的,陳幺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人其實是想要吃她豆腐。
他表現的像是第一次來賭場,對這個好奇對那個也覺得有趣,四處看四處走,打手們也沒把他當回事,這種暴發戶帶著女人來的情況他們見多了,根本不用搭理。暴發戶嘛,愛錢又守財,一次很難上癮,但賭博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絕對是戒不掉的。那種隨時暴富的機會對於普通人來說誘惑力太大,鮮少有人能抵抗。
就好比普通賭桌那邊已經輸了個精光還求爺爺告奶奶想賒籌碼繼續賭的年輕人,說他是年輕人是因為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嘴唇上還有少年人特有的青青的冒尖的胡子,但整個人特彆乾瘦,眼睛又大得出奇,是個典型的賭鬼。
陳幺不著痕跡地皺起眉頭,她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接收到陳幺疑問的目光,林生微微一笑,頷首:“就是你想的那樣。”
在這種地方想要耍賴是沒有用的,很多普通人一上癮就等於毀了自己跟親朋好友的一輩子,因為想要翻盤,他們借下一大筆高利貸,還不出,利滾利,最後能翻個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對於還不起錢的人,賭場有自己的震懾手段,否則他們開門是來做慈善的?
那年輕人就被打手拉了出去,林生慢悠悠地牽著陳幺的手朝那邊走,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幾個人高馬大的打手圍成一團對著那人拳打腳踢,年輕人抱著頭在地上翻滾,可又有什麼用?他嘴裡不斷叫嚷著再給他一次機會,下一次他一定能回本,可惜根本沒有人相信,因為截止到目前,他已經欠下兩百多萬的高利貸了。
賭場老板不做慈善,他會誘使那些毫無自製力的賭徒來賒賬,滾雪球般越來越大,在這種刻意引誘下,賭鬼們就像是咬著餌的魚兒,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陳幺冷冷地看著,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即便那個像條死狗般被打得半死的人是她的弟弟。
血脈相連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