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用生產隊的板車,把發芽的麥子給拉回家了。
唐曉芙下午還要上工,溫言安慰了幾句,先行離開。
“也算是一枚十裡八村的俊後生啊,我懷疑,唐曉芙是個顏狗才看上我……”
洗了洗臉上的熱汗,那毛巾擦了擦前胸後背,林正軍看著鏡子裡那張二十歲的英俊臉龐,嘚瑟不已。
鼻梁高挺,劍眉濃重,眼神乾淨純粹,留著這個年代很時興的偏分頭。
摸了摸肚皮,沒有一絲贅肉,清晰可見結實的腹肌,而非油膩鬆垮的啤酒肚。
“你又不是唱戲的,整天對著鏡子照什麼照!”
林三槐被搞得一肚子氣,瞪著林正軍,咬牙切齒地罵道:“一個月三十天不上工,混吃等死,今天還給我惹出這麼大的事兒,還蠢到賒賬買生芽的麥子,你還不如死了乾淨!”
“唉,大部分都生芽了,癟了空了,隻能拿來喂豬,你還賒賬來買,也太不懂事了!”
張淑芹唉聲歎氣,眼含熱淚,用臉盆盛了些麥芽,就往豬圈裡的石槽裡倒去。
“娘,你彆喂豬,我有大用!”
林正軍連忙伸手攔住,接著問道:“爹娘,咱家糧倉裡還剩下多少苞穀啊?”
“還有二百來斤吧,堪堪能支撐到秋收分糧食。”張淑芹道。
“爹,這二百斤苞穀能不能歸我支使?”林正軍笑道。
“你要苞穀乾什麼?”
林三槐臉色一變:“這可是咱家下半年所有的口糧,你可彆亂來,搞不好,咱家就要鬨饑荒了!”
“爹,娘,你們就信我一次吧。”
林正軍笑道:“隻要家裡的苞穀歸我支使,這些麥芽就不會浪費,咱家不僅不會虧空,還能賺一筆大錢!”
“賺錢?你這孩子,是不是剛剛受了驚嚇發燒了,說什麼胡話呢!”張淑芹滿臉擔心。
“咦!你要是能賺錢,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你爺爺能高興得從墓穴裡爬出來唱一場大戲!”
林三槐滿臉譏諷,從兜裡摸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報紙卷”,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省中華市牡丹,牛逼小夥大生產,中層乾部迎春煙,知識青年抽勤儉,貧下中農報紙卷”。
所謂“報紙卷”就是用報紙或草紙卷上土煙絲自製的香煙,口感極差,喇嗓子,但勝在不花一分錢,因此成為社員們的口糧煙。
“那可太嚇人了!爹,不開玩笑,我打算做麥芽糖,也就是咱們常說的麻糖。”
林正軍也不著急,娓娓道來:“一斤麥子生芽後,搭配五斤玉米,能產出約莫三到四斤麻糖。”
“目前麥子的統購價格,是一毛六錢一斤,玉米約莫八分錢一斤。”
“這麼算下來,一斤麻糖的成本不到兩毛錢。”
“但現在,國營商店和供銷社的蔗糖售價一斤一塊錢,水果硬糖一塊四!”
“麻糖沒有蔗糖和水果糖的甜度高,但香甜酥脆,風味獨特,賣八九毛錢一斤,很合理吧?”
“這就有四倍的利潤啊!”
林三槐聽了,愣怔了半天,不由雙眼一亮,滿臉喜色:“你還彆說,這還真是個好法子!”
張淑芹在心裡盤算了一番,眉飛色舞地道:“400斤麥生的麥芽,如果搭配足夠的苞穀,能做出1200斤麻糖來,一斤六毛錢的利,全賣完就能賺700塊錢呢!”
“娘,你就放心吧,肯定能賣完!”
林正軍自信地笑道:“咱們這裡不是甘蔗和甜菜產區,糖類都要從其他地區協調購買,憑票供應,根本供不應求。”
“我聽說,縣城黑市上,水果糖甚至能賣到兩塊錢一斤,要不我去黑市上賣,還能賺更多呢!”
“你小子想上天呢,投機倒把那可是要吃牢飯的。”林三槐瞪了瞪眼。
林正軍笑道:“爹,現在大批知青返城,就業困難,為了解決待業青年就業問題,政府已經允許擺攤或者開設服務部,開始鼓勵個體經濟發展了,沒什麼風險的。”
“你就是說破天,我也不允許你去黑市投機倒把!”
林三槐一擺手,斷然道:“等麥芽糖做出來,就賣給國營商店或者供銷社,哪怕價格壓低點,咱們少賺點,也不冒這個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