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透的大碴子全部取出,唐曉芙又往鍋裡加水加大碴子,忙得不亦樂乎。
等第二鍋大碴子快要煮熟的時候,第一鍋大碴子也降低到合適的溫度。
林正軍將剁碎的麥芽和大碴子按照一比五左右的比例混合均勻,放在水缸裡開始發酵。
這個過程,看溫度和蛋白酶的濃度,快則需要四五個小時,慢則需要六個小時。
一鍋鍋大碴子出鍋,冷置,和剁碎的麥芽攪拌混合,發酵,如此循環往複……
忙活到淩晨時分,終於搞定了一切。
這活兒,費時費力,林正軍出了一身大汗,有點疲憊,但卻感覺特滿足和踏實。
就連那風箱“呱嗒呱嗒”的響聲,聽上去都好像是一首美妙的樂曲般。
“所以說,明天早上,就能釀出麥芽糖了?”
“嗯,你早上來我家,第一塊糖,你一定要來嘗嘗。”
“嗯,我一定來,見識見識你的手藝!”唐曉芙甜兮兮地笑道。
將小丫頭送回村頭的知青點,林正軍返身回家,路上,他抬眼看了一眼夜空。
這是他重生後的一個晚上,這晚的夜空,他無論如何都要記在心裡的。
深夜的鄉村,又吵鬨又安靜。蛙鳴蟲叫充斥於耳,星空浩瀚無言,又莫名讓人覺得寧靜。
……
次日,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
“這一覺,哎呦,睡得真舒服!”
林正軍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隻覺得渾身肌肉緊湊,神清氣爽。
前世,他飽受悔恨折磨,失眠嚴重,需要酗酒或者吃藥才能入睡,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踏實舒服了。
“正軍,你起來了?快洗臉刷牙吧,早飯馬上就好!”林正軍來到院子,唐曉芙從廚房裡探頭笑道。
她和林紅英在忙活早飯,張淑芹則在屋簷下補林紅英的一件破衣服。
這年頭,紡織業發展不足。
1954年開始,在全國範圍之內,所有的棉布、棉織品,一律按地區、給予定量、憑證購買。
1968年,全國人均棉布9平尺,69年,情況改善,全國人均棉布配額為16.1平尺。
孩子多的窮家庭最難,買點布隻夠給孩子做衣裳,大人隻能穿回紡布——將各種破舊的布料打爛,重新紡紗,特彆粗糙,穿在身上都有刺痛感。
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年月衣服破了也舍不得扔,大多數女性都會針線活。
“起得這麼早啊!”
林正軍往臉盆裡舀了兩瓢涼水,洗了把臉,又擠了點牙膏,用快禿了的牙刷刷牙。
眼下,鄉下社員養成刷牙習慣的很少。
之前唐曉芙幾個女知青刷牙,本地社員好像看西洋鏡一樣圍著看了半天,還指指點點,說這是資產階級情調。
這大概也是唐曉芙喜歡林正軍的原因之一,畢竟他念過幾年高中,能理解相對現代的生活習慣。
“嘻嘻,我想看你怎麼做麻糖呢!”唐曉芙笑道。
林正軍來到廚房,早飯又是窩窩頭和玉米野菜粥,菜則是一些醬黃瓜。
“紅英,你火彆停!”林正軍將後鍋裡的水舀了出來,灌進了鋁皮水壺裡。
鄉下人都有節省意識,前麵大鍋熬粥、餾窩窩頭,後鍋就用餘熱來燒開水,充分利用柴火。
“啊?還燒火嗎,飯都好了。”灶膛前燒火的林紅英愣了愣。
“你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得吃好點,我加個菜。”林正軍從壇子裡摸出僅剩下的十個雞蛋,往大碗裡打去。
見此,張淑芹一臉肉疼,這麼多雞蛋,要她來做的話,肯定能做好幾頓。
林紅英則雙眼放光,十個雞蛋啊,自己能分到兩個呢,實在太奢侈了。
“兒子,家裡就靠這幾個雞蛋換食鹽呢。”張淑芹忍不住出言提醒。
把雞蛋賣給供銷社是當下為數不多允許社員從事的家庭副業。
家裡買點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全靠這點雞蛋錢,因此,養雞又被社員們形象地稱為“雞屁股銀行”。
“放心吧,娘。咱家苦日子到頭了,我會賺錢的!”林正軍拿起筷子打雞蛋,自信滿滿地笑道。
唐曉芙則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微笑道:“知青點也該做好飯了,我回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