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孩子們各自去歇息後,陸漫開始看同仁堂的一些病案。前些日子何承已經通過太醫院的考核,能夠正式行醫,也正式成了同仁堂的坐堂“實習”大夫,偶爾還會跟著陸漫去給特殊的病人看診。他經常會整理一些疑難雜症的病案,帶回來給陸漫看,一起討論。
戌時末,薑展唯居然回來了。與他一起進來的是一股冰冷的寒氣,讓穿著小薄襖的陸漫打了個噴嚏。
他的玄色鬥篷臟得發亮,裡麵的藍色錦棉袍也很臟了,凍的鼻子、臉通紅,眉毛和垂下來的一綹發上還掛著一層白霜,風塵仆仆,一臉倦意。
陸漫趕緊放下病案,起身幫他取下鬥篷。嘟嘴埋怨道,“你不是說出去八到十天嗎,怎麼才回來呀。你背上的傷怎麼樣了,天天這樣騎快馬,傷口不容易愈合。還有哦,弟妹和閨女也不高興,天天嚷著看不到你……哦,我叫人給三爺弄晚飯。”
薑展唯特彆喜歡看她翹嘟嘟的小紅嘴一張一合數落他。
打仗的時候,那些成過親的同袍們都說娘們喜歡念叨,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都能念半天。他們的表情似乎很嫌棄,可眼裡的暖意卻任誰都能看出來。當時他就在想,自己的媳婦怎麼就不喜歡念叨,不喜歡囉嗦,連寫封信都那麼簡單,比他這個大男人還乾脆。
現在,他如願聽到媳婦也在念念叨叨,很是開懷。
他先說道,“不用弄飯,我已經吃過了。”又皺著眉問道,“光弟妹和閨女想我,你就不想?”
陸漫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但看到他的這個樣子,就是心疼。他再是庶子也是世家子,在家時非常愛乾淨,隨時都一塵不染,現在卻弄成這個樣子。在邊關,肯定比現在還要狼狽得多。
他受的苦越多,他的家人享的福也就越多。
她把他的鬥篷和棉袍遞給丫頭,輕聲說道,“我不才想,不想你在這個鬼天氣如此辛苦奔波。”
薑展唯勾唇笑起來,把她攬見懷裡,又低頭用鼻子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挨了挨。
陸漫先是覺得自己像掉進冰窟窿裡一樣冷,再是一個冰塊掉進了脖子裡,冷得她一個激靈。
陸漫趕緊掙開他,嬌嗔道,“哎呀,討厭,好涼!”
看到她的孩子樣,薑展唯嗬嗬笑了兩聲,去了淨房。
陸漫把他的一套中衣褲和一件竹葉青色薄棉袍拿出來,也沒經過丫頭的手,親自去了淨房,把衣裳搭在木架上。
她的餘光看到薑展唯正坐在大木桶裡。她有些臉紅,哪怕跟他親熱過幾個晚上,也沒有清晰地看過他的身子。
薑展唯又說話了,“漫漫,來幫相公洗洗。”
陸漫羞得趕緊退了出來。
薑展唯洗完澡出來,穿上月白色中衣中褲,臉色微紅,長發如緞,乾淨清爽,又恢複了世家公子的模樣。
陸漫親自給他擦拭頭發。
把下人打發下去後,薑展唯低聲說道,“這些天,我不止去了那幾個陣亡的兄弟家,還去查了一些舊事。”聲音放得更低了,“那六個人,五個人都死了,其中兩人是在太子出生後不久死的。另兩個人放出宮後,還沒到家就出意外死了。還有一個是先太後身邊的一個姓史的女官,據說是在先太後薨了以後想不開,在送先太後棺木去皇陵的路上投河死的。隻可惜河流湍急,竟是沒有找到屍首。現在隻有蔡公公一個人還活著,他是坤寧宮的總管,也是王皇後的絕對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