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片刻靜止。
無淵搭在她腕間的手輕微一顫,視線上移,看進薑雀眼底。
他早就忘記就這回事,當時隻是慪氣,順著她的話隨口說了幾句。
沒想到薑雀會信,更沒想到她會記得。
他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不再懼怕任何外物,因為父親對他說:“為蒼生,不可有所懼。”
無淵謹記。
“你真的覺得...我會怕?”他淡淡開口,雖這樣問著,卻攥緊了薑雀的手腕,並上前一步站到她身側。
薑雀催他閉眼,帶著他往前走,反問:“所以你怕嗎?”
無淵看了眼茫茫白霧,又垂眸看向身邊人,半晌才出聲:“挺怕的。”
薑雀偏頭看他:“那還不趕緊閉眼?”
無淵終於忍不住彎唇,笑意一點點擴散開,在完全蕩開前避過薑雀的視線,緩緩閉上雙眼。
就在那瞬間,腦海中突然浮現多年前的一幕。
那天,他終於通過長老和父親的所有考核,得到一句評價:
肩可負蒼生。
他望向父親,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哪怕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從父親那裡得到什麼。
但無論想要的是什麼,他都沒有如願。
父親隻是隨手扔給他一根天地弦,就此卸任,雲遊四海。
無淵當時看著手中金弦,原地站了很久,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不痛快。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終於清楚。
那股不痛快,有兩個更確切的名字:失落......傷心。
父親希望他成為一柄利劍,無情無欲,無懼無怖,好代替他為蒼生斬儘天下妖邪。
他明白,並為此竭儘全力。
練劍、修符、習陣......
教導他的長老一個接一個來,又一個接一個離開,而他始終待在原地。
不分寒暑,無論晝夜。
從稚童到少年。
他拚儘全力達到父親的期望,以為至少可以得到一句肯定,結果卻迎來離彆。
往後百年,從一個宗門輾轉到另一個宗門。
成為了和父親一樣的孤家寡人。
當年的傷心無人理會,但是今天不一樣。
有個人找到他,怒氣衝衝地。
明明是來找他算賬,卻穩穩接住了他所有沒有歸處的情緒。
“你願不願住到無——”
薑雀腳步驟停,無淵緩緩睜眼,兩人同時凝神,望向眼前猶如白緞似的濃霧。
“嗒、嗒、嗒。”
霧中傳來水滴砸落在石上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呼吸聲。
“躲到我身後?”薑雀偏頭問無淵。
“......”被小看的仙主大人鬆開薑雀的手腕,“還是你躲在我身後,恐懼並不會影響我的戰力,本仙主閉著眼也能抓到妖。”
薑雀眸光劃到眼尾,看了眼突然起了好勝心的無淵,問:“比比?”
無淵望著眼前逐漸現出原形的霧妖,周身蕩開靈氣,淡聲問:“彩頭?”
那妖足有半山高,由白霧凝結而成,勉強有個人形,三頭兩足,手臂倒是多,一眼望去根本數不清。
“你想要什麼?”薑雀想不出來。
無淵直言:“你若輸了,住到無名峰。”
霧妖不斷靠近,兩人的目光都落在它異常突出的腹部,裡麵隱約傳出人聲。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