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村民們開始按照少年指引的位置和時間出海,在他口中的海域獲得盛大的豐收,也再也沒有遇到一次海難。”
“於是,村民們將少年稱為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認為他是神明的使者,便為少年修建了神社,日日向神使少年祈願,發自內心的尊敬著他,給予他在村落中最崇高的地位……”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故事啊。”神謠托腮望著少女,下意識的感歎了一句,而中原中也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少女講述故事時,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就連過路的行人,附近的審神者,甚至方才和她吵架的老板,都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停在這座商鋪之前,靜靜的等待著她繼續講述下去。
“是啊,到此為止時,也許的確是個不錯的故事。”少女輕輕歎息一聲:“可是,人類的貪欲是永遠都不可能有止儘的。”
“那些貧窮的村民,他們的生活因為頻繁的出海漸漸富裕了起來,可是他們並不知足。”
“神使少年的預言變得不像以前一樣靈驗了,他雖然能夠預知海難,卻無法預測村民會在哪片海域獲得豐收。”
“辛辛苦苦派船隊去捕撈,卻隻能撈回成本的魚回來。”
“好不容易尋找到的美麗的珍珠,也僅僅存放一晚就全部腐爛。”
“所以……村民們覺得,那全部都是少年的錯誤。”
少女的話語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道:“他們覺得少年是因為太過膨脹所以不肯好好的預言,所以逼迫他在烈日炎炎下跳整整一天的祭祀舞蹈,將那個孩子鞭打到鮮血淋漓,關進柴房裡,逼迫他做出正確的預知。”
“可是,那個孩子隻是個孩子而已啊,他因為畏懼而無助的哭泣著,卻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自己的預言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大家明明都不用遭受海難了,可以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了,為什麼他們要這樣生氣呢……”
“怎麼這樣?”神謠氣到想錘桌子:“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都是一群什麼樣的白眼狼?如果沒有那個少年,他們早就被海嘯呼死了吧?”
圍觀的審神者們比神謠還激動。
“硬了,拳頭硬了!”
“都是群什麼玩意?平安時代真的有那麼腦癱的村民?看我去平安京弄死他們!”
但是,看到少女繼續展開繪卷時,他們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等待著她繼續講述這個故事。
“後來,村民們做了一個決定。”
“他們想,既然大海賜予了他們神使,那麼,如果他們將神使重新歸還給大海的話,神明是否會賜予他們更多的金銀財寶呢?”
“這樣一群貪得無厭的人類,選擇了將他們最初奉為神使的少年祭海。”
“他們在祭奠上載歌載舞,拍著手讓少年趕緊跳下海中,他們喊著,神使大人,那可是通向高天原的道路啊,快跳吧!”
“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這場可怕的祭祀。”
以往的萬屋,從未像今天一般寂靜過,四周安靜的隻能聽見大家沉重的呼吸聲。
“少年心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因為這些人類救下了自己,所以他對村民們全心全意,不求回報的施與善意……可恰恰是這發自內心的對於人類的善意,讓神明的預知能力出現了動搖。”
“少年並非是神使,他是從高天原降臨於人間試煉的神明。”
【在神明被人類親手送進大海的那一刻,滔天巨浪席卷了整個村落,什麼也沒有留下。】
“神明恢複了他曾經的力量與記憶,可是從此以後,卻失去了對於人類的情感。”
“海水湮滅了那個村落,也徹底埋葬了有關少年的往事。”
“神明雖然依舊注視著世間,卻不再垂憐。”
“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世界上曾經存在過那樣一位溫柔的少年……”
少女緩緩的收起了手上的這本繪卷:“好啦,這個故事就到此為止了——”
她轉過頭,發現家禽店的老板猛男落淚,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望著她:“這都是什麼編出來的破故事啊,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嗝——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類嗎?是人嗎這?就算是淹了他們也不解氣啊,閹了他們才解氣吧?”
老板低下頭,繼續用手帕攆鼻涕。
少女擺出死魚眼,心想:……這老板表現看起來是挺真情實感的哈。
“有的哦。”神謠突然喃喃的開了口:“在這個世界上,貪得無厭,惡毒到想要把榨取光了價值的神明推進海裡的人類,肯定是有的。”
不僅是有的,她還親眼見過呢。
神謠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中也蹙眉陷入深思的模樣,她輕輕歎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沒人發現,少女望著這一幕,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姨母笑。
“我這裡還有很多的繪卷哦,都是講述魑魅魍魎,神仙鬼怪的奇妙故事,大家有沒有興趣呀?”少女見圍觀的群眾很多,便趁此機會賣力的推銷了起來。
“老板,你這多少錢一本繪卷啊?”
果真有人詢問道。
“五萬小判一本,買五送一,欲購從速哦。”少女狡黠一笑。
“五萬小判一本??”方才被故事感動的眼淚直淌的眾人們齊刷刷的後退了一步:“你咋不去搶啊?”
“害,我這可都是純手工製作,親身經曆改編,光打聽這些故事的人工費都不止這麼點好吧?”少女不樂意了:“五萬小判,肯定值的啊!”
“噫,那我還不如攢錢給崽子們買輕裝。”
“是啊是啊,話說最近小烏丸新出的輕裝你們看到了沒,哎呀我去,父上散發美如畫啊!”
“哇塞,真的嗎?那感情好,我們下次挖大阪城找小判也更有乾勁了!”
審神者們大多都被少女報出來的這個價格給嚇到了,他們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窩蜂的全溜了。
少女:“……”
日哦,這邊的時之政府審神者們這麼真實的嗎?咋這麼摳門??
那她還不如擱安安的時政本部銷售嘞,那邊的審神者可沒這麼摳門,個個人傻錢多……啊不,願意掏錢的大方審神者可多了。
正在她滿臉沮喪時,神謠輕輕的戳了戳她的手臂。
“……?”少女歪了歪頭。
“姐姐,你有多少繪卷?”神謠比了個手勢:“我全都要。”
“……!!!”
哦天啊?是什麼蒙蔽了我的雙眼?原來是富婆的光輝嗎?
少女差點撲通一聲給富婆跪下來了,她結結巴巴道:“我手頭上還有三十本的樣子……”
“可以,我全都要了,錢直接劃到你賬戶去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她比誰都可以!
頭一回看到這樣大方的富婆,她甚至很想說,富婆,給我點時間,我晚上加急畫它個一百本出來我都可以的!
當然,她很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手腳麻利的迅速幫神謠打包好了繪卷,看著富婆行雲流水的給她打錢到賬戶,笑的滿臉隻剩牙了。
“……你對這些故事很感興趣嗎?”中原中也問神謠。
其實他也挺想買幾份的,可惜他並沒有這邊的貨幣。
“姐姐說這些是依據她的見聞繪製的繪卷,我覺得她說的沒錯。”神謠摸了摸繪卷的卷軸:“這些,不僅僅隻是故事而已啊。”
並不是編造出的故事,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小妹妹,你人太好了吧,謝謝你啊——”少女激動的握緊神謠的雙手,吸溜一下鼻子:“我行走江湖…時政這麼多年,第一次碰到不把我當江湖騙子,相信了我的話的好心人!”
“不用謝的,我還要謝謝姐姐讓我們聽了這樣精彩的一個故事啊。”神謠彎了彎眼睛。
“那個……實不相瞞,這邊大部分的繪卷都是這樣的畫風,都是刀子。”少女咳嗽了一下:“平安京的那些大妖怪或者神明,沒一個不是背後背負著血海深仇的,所以關於他們的繪卷也……”
意識到這話不能和外人多說,少女又咳嗽了一下,發現神謠正在有意無意的偷瞄攤子上的妖酒,便大方的揮了揮手:“這個,就當做贈禮好啦!”
“欸?可以嗎?”神謠驚了:“姐姐,你不用和我這麼客氣,我不差錢。”
……嘖,聽聽,這是人會說的話嗎?
少女笑容逐漸凝固,她揮了揮手:“沒關係沒關係,你買了這麼多繪卷呢,而且這酒雖然的確是酒吞童子的酒,其實是星熊童子偷偷塞給我的,我白嫖的哈哈哈哈!”
說到半截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少女將酒壇往中原中也懷裡一推:“雖然普通人沒辦法喝這種妖酒,不過我想,以你們的體質,肯定沒問題吧?”
中原中也和神謠皆是一愣。
“我……”神謠有些懵。
難道她是個夜兔的事情已經時之政府人儘皆知了?
“這個小姑娘,你身為審神者,一看就靈力充足,妖酒對你而言可是大滋補,要注意,這酒普通人喝了可是會爆血管噠,不爆血管也和打雞血差不多了,最少也得蹦個三天三夜的迪才能給這興奮勁熬過去。”
呼,這樣啊。
聽了少女的判斷,神謠打心裡鬆了口氣。
不過下一秒,少女的目光移到了中原中也的身上:“以荒神的體質飲下妖酒,更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啦。”
“???”中原中也驚的差點跳起來:“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少女歪了歪頭:“這不挺顯而易見的一件事情嗎?”
看到了神謠稍顯僵硬的表情,少女才反應過來不對勁:“不是吧小哥?你的真實身份還沒和這位小小姐說過嗎?”
“我當然沒有隱瞞她的意思,隻是一直沒找到時機開口……”中原中也望著麵前的少女:“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我的身份的?”
“我……”
少女正在思考應該如何回答時,恰好看到迎麵而來的山姥切長義之後,大驚從早到晚失色。
哦天啊!是什麼風把時政的監察官吹到這裡來了?
“緣結神大人。”山姥切長義硬生生的將他身上的半截披風走出了T台走秀感,他黑著臉迎上前去:“原來您從時之政府總部失蹤的這段時間裡,是為了跑到這裡劃水摸魚擺攤啊?”
緣結神:“……qaq。”
該怎麼形容她現在的處境好呢?
這就好比一位霸道總裁女裝逛漫展當看板娘賺生活費時,被平時基本上沒見過麵的女下屬碰了個正著。
大概這麼個社會性死亡的意思。
總之,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