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謠輕輕掙脫了被神威握住的手,毫不猶豫的結束了這個冷冰冰的懷抱,沒有半點眷戀,轉身離開。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回過頭去看一眼兄長的表情。
“勞駕,借過。”
神謠伸出手將圍觀發呆的人群扒拉開,隻留下神威一人在她的身後站著。
她明白,神威是不會追上來的。
她是那樣的看不透兄長,卻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兄長。
神謠加快了腳步,緩步到校園的林蔭小道,聆聽著樹葉的沙沙作響聲。
將想說的話統統都說出來了之後,她現在的心情如何呢?
“大將,你還好嗎?”
藥研藤四郎從樹梢上一躍而下,麵帶擔憂,想要伸手拍拍主公的脊背。
——此時此刻,少女的背影看起來是那般的孤單和落寞,她瘦削的肩膀甚至在微微的顫抖。
他從未在本丸裡見到過這副模樣的主公。
“你沒事……”
藥研的安慰剛剛冒出半句,就卡了殼。
因為主公她……
她現在在笑到顫抖。
“哈哈哈哈哈藥研你剛剛看到了嗎?那個混賬現在的表情?有朝一日他真的會擺出這樣的表情啊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他會當一輩子孤高的夜兔族王者……”
神謠捂著肚子,沒有半點審神者風度的哈哈哈大笑著,而且似乎根本不害怕會有誰看到她現在這樣失態的模樣。
她一邊笑,一邊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真是……太好笑了。”
藥研沉默了半響,而後歎了口氣:“不要勉強自己。”
她明明不想笑的,卻刻意這樣放縱大笑。
“我沒事的。”神謠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側著腦袋沒讓藥研看到她現在的表情,聲音卻仍舊帶著笑意,用溫柔的語調問道:“接下來的校園巡視,可以麻煩藥研嗎?”
“……嗯。”
“那我,先回去了,真是的……剛剛笑的肚子有點疼……”
“大將。”
藥研藤四郎又輕輕喊了一聲。
身為屬於審神者的刀劍男士,平日相當細心的藥研當然看出了什麼。
可是,稍作思考之後,他決定讓審神者自己靜一靜。
“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藥研藤四郎如是對她說道。
“好。”
—
神威並沒有選擇追上妹妹的腳步,單純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
如果她真的和神樂一樣,真真正正極度嫌棄自己,可以毫不猶豫的將手指往他鼻孔裡戳,朝他吐口水,擼起袖子手腳並用的和他乾架的話……他的心情可能還不會像此刻一樣糾結。
“……真是奇怪。”
神威將右手放在了左邊的胸口處,鈷藍的眼眸倒映著黃昏的夕陽。
他此前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情感。
在妹妹說出“再也不需要”這句話的時候,他方才的內心所泛出的情感。
絲絲縷縷,蔓延而來。
猶如魔咒,縈繞不去。
——那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呢?
就像曾經母親去世時一樣,渺小又可悲的,一點一點布滿全身的疼痛感。
原來如此。
在自己笑盈盈的讓她滾開的時候,神謠她的內心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換作以往的神威,在內心體會到這樣獨屬於弱者的情感時,恐怕會變得暴戾起來,衝進敵軍的場地裡,與他們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之後,才能讓內心回歸平靜。
可是,現在的他,居然沒有產生半點想要殺掉任何人的**。
這太奇怪了。
“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啊?”
“剛剛那個女生是你的妹妹嗎?你們是不是鬨矛盾了?”
有幾個女生大著膽子,推推搡搡的往神威的方向靠近,嘗試和他搭話。
“滾。”
神威簡明扼要的丟下了一個字,嚇得這些女孩子一愣,而後望著隨著他大踏步行走而翻飛的風衣後擺閃出星星眼。
“天啊!就算是說這句話的樣子也好帥氣啊!”
“是啊是啊,雖然他在讓我們滾開,可是總覺得比真田副部長驅趕人的方式溫柔很多啊……”
神威將那些人類聒噪的竊竊私語拋在腦後,無視了放在他身上的一切目光。
神謠她……現在大概在校門口的位置。
神威睜開眼,遠遠的看了看校門口的方向,卻選擇了反方向,朝著校園內走去。
懷裡的手機震了又震,他不耐煩的蹙起眉,點開了消息記錄查看。
基本上都是阿伏兔發過來的消息,透過哀怨的文字幾乎可以看到他哭喊著團長啊求求你快點回來吧我一個人管一個團真的扛不下去了的樣子。
神威淡淡的掃了一眼,就把這些消息統統劃進了垃圾箱裡,不過並沒有立即清除。
他將手機放回口袋,重新抬起眼時,發現麵前多了一隻圓滾滾的貓屁股。
這隻三花貓將身體藏在草叢裡動來動去,不知道在做什麼,而那隻圓潤的屁股則是隨著它的動作來回擺動。
哦,還有一隻同樣毛茸茸的圓圓尾巴。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可能都會上前使勁的rua一把貓貓。
可惜,神威並不是正常人。
他毫不猶豫的抬起穿著新鞋的腳,對著這隻貓屁股來了一腳。
腳感Q彈,還挺解壓的。
就和他當初一腳把太宰治踹下樓一樣解壓。
“喂!!你這個臭小鬼!”
被神威一腳蹬進草叢的貓咪老師勃然大怒,打了三圈滾之後,憤怒的回過頭來,忘記了貓不能說人話的設定,對著他破口大罵:“你到底在乾什麼?居然敢對如此聖潔高貴的我動手!”
神威好心提醒道:“我動的是腳。”
“我殺了你!”
貓咪老師喵的一聲猛撲上前,結果剛撲半截就被某人拎住後頸皮攔住了。
“冷靜點啊,斑。”
“放開我!我要和這個臭小子大戰八百回和!”
“可是你妖化之後可能都打不過他啊,你現在又不是全盛期了,妖力被封印了那麼多,歇歇吧,乖。”
“我怎麼可能打不過一個毛小子!”
掙紮中的貓咪老師被玲子揍了一記重拳之後,可算安靜了下來。
“好久不見啊,少年。”
夏目玲子笑盈盈的望向神威。
“……”神威的目光繞著這個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
“你忘記我了,這是很正常的。”玲子微笑:“因為某些原因,你兩年前的那段記憶被清洗過一次。”
的確,有關她的事情,一點也不記得了。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身體深處對這個女人傳來的敵意不是騙人的。
“我是你媽媽和妹妹的同事。”玲子撫摸著貓咪老師,麵帶溫柔的假笑,對他做了自我介紹。
於是神威也禮尚往來,帶上微笑的麵具回答道:“你好。”
“你似乎和小神謠鬨了點矛盾呀?”
“……”
神威很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所以保持著微笑,靜靜望著她。
“你不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和妹妹之間的矛盾嗎?”
“不想。”
神威一句話就完完全全的堵死了玲子。
“那你想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小神謠才不願意理你的嗎?”
“大概是因為,我差點害死了她。”
神威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陳述了這件事情。
玲子:“……”
還挺耿直。
不遠處是社團訓練的網球場,立海大的正選少年們在其中儘情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起風了。
秋季的涼風並不讓人舒適,神威的風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後悔嗎?”玲子問他。
“為什麼要後悔?”神威安靜的回答道:“我從來不會後悔過已經做出過的事情。”
“……你如果真的不後悔的話,大概也不會那樣認真的和妹妹道歉了。”
又是一陣長久到讓人尷尬的寂靜。
“你果然是個笨蛋哥哥啊。”
玲子總算是明白了,除了江華的話,這個孩子不會聽進去任何旁人的建議。
“我可不想被你這種人喊笨蛋。”不待玲子阻止,笑眯眯的神威就一個縱跳翻過了鐵絲網,來到了網球內。
他的心太亂了。
既然這個世界不能殺人或者傷人,那麼他至少需要一個其他的發泄渠道。
麵對這位不速之客時,少年們皆是一愣。
“喂,你看起來很強的樣子啊。”
神威擺出了理所當然的架勢,走到幸村精市的麵前,對他道:“用你們的方式和我打一場吧,這個什麼黃色的小球。”
玲子:“……”
媽.的.智.障,出門在外時她真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
幸村精市:“……同學,我想它可能不叫黃色的小球,它叫網球。”
網球部的正選們:“……”
真田弦一郎第一個沒沉住氣,他黑著臉迎上前:“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情況?外校的人故意在我們訓練時搗亂嗎?”
神威無視了真田的威壓,繼續望著幸村精市道:“怎樣?要打嗎?網球?”
神之子不愧是神之子,就算是麵對這種土匪似挑釁著自己的家夥,還是望著他擺出了溫和的笑容:“好啊。”
“不會吧?部長?真的要和這家夥打啊?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切原赤也叫起來:“你看他紮著個辮子,是個沒禮貌的娘娘腔!”
同樣紮著小辮子的仁王雅治覺得自己有被內涵道,他重重的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
幸村卻隻是微笑。
看到神威兩手空空,他甚至好意問道:“你沒有帶網球拍,是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的拿去用吧。”
神威笑盈盈的:“那可真是感謝,幫了大忙。”
幸村精市也笑眯眯的:“請不要介意,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主動向我發出挑戰的外人了。”
而且,這位外人甚至連網球的名稱都不知道。
玲子雖然很想直接把這個小土匪兔子拎走,可是看到幸村精市一副較真的模樣時,心想,完了。
能一網球打死溯行軍的人類少年,絕非泛泛之輩。
單單是他這五感剝奪的異能力,恐怕就夠這兔崽子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