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狡辯了。”梁朝肅語帶譏諷,像是煩透了她吸人水蛭似的甩不掉,“等父親找到你,你老實拒絕,離開梁家。”
連城強行推開他手,撫順淩亂的頭發,挺直脊背,盯著他問,“你不是要我嫁人,我脫離梁家,怎麼嫁?”
“誰說你嫁人,就必須在梁家?”
梁朝肅臉上神情在這一刻堪稱玄妙,唇角竟勾著一絲寡淡紋路,又不像在笑,仿佛隻是尋常的唇角紋理,很值得人去意會品味。
連城說不出話,僵直著背望著他,他的心腸到底是什麼樣的鐵石做的,又染什麼墨才能達到這樣的黑。
就像她想不出,什麼人能給梁朝肅解困局,還不需要她有梁家人的身份。
除非劉青鬆那樣,或許比劉青鬆更差。
更或者有特殊愛好的,上了年歲的……
半月前她振振有詞跟白瑛分析,半月後兜兜轉轉親口證實。
“這是我最後一次,願意給你選擇的機會,彆選錯。”
……………………
王姨燉好烏雞湯,連忙來敲主臥門。
沒幾秒,門開了。
梁朝肅冷著臉越過她,王姨趁機進門去瞧連城。
她垂頭呆坐沙發上,兩頰頭發散亂,看不見表情,整個人比昨天保姆間那副模樣更蒼白慘淡。
王姨嚇了一跳,快步走過去,握住她肩膀,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除了臉頰上有幾個泛紅指印,在白皙皮膚上格外刺目,其他手臂大腿倒沒有明顯傷痕。
“他掐你了?”
連城牽強回答,“王姨,我今晚沒心情吃了,想睡覺。”
王姨張張嘴,乾巴半天,喃喃道,“連城,王姨看著你長大,看著你長大——”她倏地握著連城手,“今晚喝完湯,王姨明天偷偷放你走。”
連城搖搖頭,隻笑,“王姨,我有些累,先讓我睡一覺好嗎?”
“好。”王姨半抱她起來,“你睡。”
連城其實睡不著,但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狀態。
這兩天與梁朝肅朝夕相處,冷不丁回到那四年同居的狀態,日夜提防的緊繃感,更多了孩子這一顆核彈,時刻偽裝生理期,連城是撐不住了。
說到底,她也才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相仿的年輕女孩,譬如梁文菲,被人捧著,嗬護著。婚姻,事業,地位,財富唾手可得。
連城不期望跟她比。
她羨慕泰多多。
早上賴床到上班最後一刻,追公交順便買早餐,上班打完卡,邊工作邊吐槽,偶爾討論幾句電視劇情,侃幾句明星八卦。
任務完成下班了,約同事閨蜜路邊燒烤,散場後,拎著沒喝完的啤酒吹著晚風,慢悠悠回家去。
日常也會煩惱,房價高,工資低,加班多,領導嘮叨,媽媽催婚,還有怎麼打扮好看,星期天去哪裡打卡拍照……
這是連城見識的,一個正常二十多歲女孩子該有的桃李華年。
讓她忍不住去幻想,去比較,越比較,越覺得她十八歲那年開始的冬天可真長啊,長到春天遠得像夢幻泡影。
梁朝肅這個人,誰對他對手,都害怕。
她的小心思,說沒說慌,在他麵前都是透明的。連城忍不住想,她之所以能把懷孕瞞到現在,不是她有多聰明。
純粹是這四年醫生診斷深入人心,梁朝肅相信了而已。
………………
與此同時,餐廳。
王姨端上最後一盤菜,扭頭回去廚房。
梁朝肅忽然問,“她吃板栗糕嗎?”
王姨停住腳,沒轉身,“應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