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套扔出四根簽子,叫道:“我是老爺,說不過你這刁婦,照樣能打你板子,給我打,打四十大板!”
胡娘子怒極,吼道:“朱一套,你不要忘了,這裡是公堂,鄉親們都有眼睛和耳朵,他們還有嘴巴!
講國法、論道理,你理虧詞窮,就擅自動用酷刑。
消息傳出,我看你怎麼跟府君、跟國君交代!”
朱一套喝道:“賤婦,你還曉得這裡是公堂,你咆哮公堂,罪加一等,再加十板子!”
說完他又扔了一個令簽下去。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胡娘子瘋狂大叫,雙手亂揮,把過來拉她的衙役通通打飛。
“你們幾個都頭,是乾什麼吃的?還不給老子拿下這悍婦!”
朱一套一聲令下,大堂後方立即跳出七八個真氣境的高手,一起出手,兩三招便把胡娘子摁倒在地。
等差役開始劈裡啪啦打胡娘子板子,朱一套才笑道:“這刁婦,老子剛剛明明說讓她狡辯。
何為狡辯?
胡說八道、顛倒黑白就是狡辯,還講國法、論道理。
老子來跟你講講國法。
你家老胡是明確知道賈銀童使用偽銀,他故意讓賈銀童用偽銀坑害許娘子。
嘿嘿,薩刑房,你來告訴這刁婦,她加老胡觸犯了幾條大蜀律。”
下首文案後邊的刑房放下筆,站起身,向令君躬身一禮,然後肅容朗聲道:“《蜀律疏議》第一百零七條,甲乙同謀犯罪,甲主情造意,未直接犯罪,卻事後參與分潤利好,依舊按照罪魁處刑。
胡掌櫃故意借賈銀童之手坑害許娘子,符合這一罪行。
另外,胡掌櫃早知曉賈銀童使偽銀卻知情不報,同樣是大罪。”
朱一套擺手讓他坐下,笑著對趴在地上挨板子的胡娘子道:“聽明白了?薩刑房可是收了你家老胡的羊酒瓜果,肯定不會偏私老爺我。”
薩刑房慌忙起身,“令君,我——”
朱一套又擺手,“你坐下!收禮算什麼,老爺我既收節禮也送節禮。隻要認真辦差,不故意包庇奸邪就成。”
“再說道理.“朱一套冷笑數聲,又開始罵人,“‘道理’這個詞從你臭爛嘴裡說出來,都帶上了些屎臭味。
你說陶朱公一本萬利,你家老胡才一本百利。
陶朱公
賺錢憑的是智慧,人家賺的每一枚銅板都乾乾淨淨。
你家老胡明知許家等著錢救命,卻連‘一本十利’都不滿足,硬是要一本百利,眼睜睜看著許娘子絕望跳河還不知悔改。
你信不信,你再拿陶朱公類比你家該斷子絕孫的老胡,老天爺早晚會用幾個旱天雷,提前送你去地府輪回畜生道。”
“老爺,彆打了,我服了,我認罪。”胡娘子哀嚎道。
她之前鐵拳捶衙役,毫不留情,捶得很歡快。
這會兒衙役打她,也下手不留情,四十板子不到一半,屁股已爛。
“你們聽,你們聽,這賤婦認罪了!既然是罪人,活該繼續打板子!”
朱一套神清氣爽,轉頭看向下一個目標。
杜大當家踏前一步,拱手道:“稟告令君,我有罪!”
朱一套眯著眼睛,問道:“你有何罪?”
“前些天,令君以我不思歸管事王小虎,擅自逼良為娼之事,嗬斥過廖掌櫃。
廖掌櫃表麵喏喏答應,暗地裡卻把怨恨藏在心底。”
杜大當家低頭歎息道:“唉,怪老杜我疏於管教。
這幾天,我們幾個當家都在迎祥府拜訪故友。
我完全沒料到廖掌櫃會再次拿著契書去找老許,還一定要按照雙方畫押的契約,把老許女兒帶走。
今天下午,廖掌櫃甚至喪心病狂,公然抗拒官差。
我在迎祥府收到蜂鳥傳訊,心驚膽戰、坐臥不寧,急忙往回趕。
可回到不思歸時.“
他猛地抬起頭,用毒蛇一樣陰狠的目光盯著朱一套,嘴裡卻唉聲歎息,輕輕道:“廖掌櫃已然畏罪自殺!”
“什麼,廖掌櫃死了?”朱一套虎軀劇震。
柳姑姑瞳孔收縮,看杜大當家的目光中有震驚,也有忌憚。
杜大當家表情悲傷,嘴角卻勾起一絲弧度,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喃喃道:“大人請看,這是他上吊之前留下的遺書。”
眾衙役也陷入震撼之中,還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沒人動彈。
最後還是典吏神色複雜上前接過書信,回身交給縣令。
朱一套擺了擺手,示意他把“挑釁書”拿走,靠在椅背上,盯著杜大當家似譏諷似挑釁的雙眸,歎道:“老子的要求很難辦到嗎?
從祥和號拿回玉佩,怎麼也夠老許還你們賭坊的欠債了。
又不是要你們白白撕毀賭債文契.”
杜大當家歎道:“誰說不是呢!本來隻是一件小事,他非要折騰,還特彆想不開。”
朱一套閉上雙眼,一直沉默到胡娘子的五十大板結束。
“胡娘子,你聽到了,又是一條人命啊!趁著杜大當家還在,趕緊把玉佩交出來,當眾消了老許的欠條,好讓這件案子早點結束。”
他似乎有些疲累,不服之前神氣活現。
“玉佩賣出去了,我願拿五百兩銀子贖買。”胡娘子哼唧道。
朱一套冷冷一笑,道:“票據在哪,買玉佩的是誰?”
“見不得光的買賣,對方身份不明,我也沒開票據。”胡娘子道。
朱一套道:“沒有票據,哪怕沒賣,或者賣了五萬兩,你也可以說隻賣了五百兩。”
“真的賣了,隻五百兩。我敢賭咒,若說謊,就讓我下半輩子守活寡!”胡娘子哭叫道。
“哼,守活寡你想得倒是挺美!”
朱一套譏笑一聲,又歎了口氣,道:“老子不願跟你扯皮,拿兩千兩銀子出來,老子親自幫你和許慧兒寫一份契文。
兩千兩銀子,除去不思歸的賭債,老許可以拿走一百兩用於安葬許娘子和養家糊口。
餘下的一千八百多兩銀子,封存在縣衙銀庫。
如果老許從此不再賭博,三年後老子,或下一任令君,將餘下銀子如數奉還。
但凡老許賭一次.唉,賭了一次,必然會賭無數次,早晚敗光先前領走的一百兩,又要開始賣女兒。
可這兩千兩銀子,是許娘子用命換來的。
老許若繼續不成器,每年給許慧兒30兩紋銀養家,等她年滿十六、找到婆家,將餘下的銀子當嫁妝帶去夫家。
但在許慧兒嫁人前,胡娘子你若能把賣出去的玉佩再買回來,可以來衙門退回一千兩現銀。
若你敢私藏玉佩,或者以更高價格賣出玉佩,一經發現,不僅玉佩歸還許慧兒,兩千兩銀子也一個銅板彆想要了。
偷偷購買玉佩者,更是與你同罪。
以上皆會寫入文書,蓋上令君大印,縣衙六司畫押擔保,街道鄉鄰作證。
等此案了結,還會在城門與衙門口張貼布告,廣而告之。”
胡娘子道:“我一共交出來兩千白銀,怎麼隻退一千兩?”
朱一套把小眼睛瞪圓,喝道:“你犯了罪,還不肯老老實實認罰?
老子告訴你,許娘子之案今天結案,但你家的‘偽銀案’才剛開始。
從今個兒起,過去所有被祥和號直接詐騙,或在祥和號附近被偽銀欺騙之人,都可以帶著人證或物證來縣衙登記。
等老子有了時間,再一起審理。
胡刁婦,接下來五年時間裡,你不許離開天門鎮,月初月中都會有衙役去小梁河街區查看你的情況。
你若敢突然消失.哼,等會兒去後衙,讓畫師為你留下一張影形圖。
敢跑路,老子就把你列入江洋大盜通緝榜,和‘覆海棍’、‘沙通天’、‘獨腳老何’之流齊名,叫蜀國十大神捕好好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