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些遲疑,就說沙蠻羽現在名聲響亮,殺了她怎麼收場?
朱銅和慶哥早商量好了。
朱銅表示,沙蠻羽劍骨已廢,紅袖坊殺仙人靠的是封神榜,不是自身實力。
其次,沙蠻羽用陰謀詭計害死慶哥,慶哥為何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計謀暗算她?
我們畢竟是鹿野衛將士。
即便是傳說中的‘大秦射妖弩’,我們也能輕易入手,人手一架。
弩箭采用大秦鍛造工藝,不僅通體精鋼,還有雒都工匠坊的異人,在上麵繪製了破氣符,專門針對內氣高手。
慶哥又拿出他從陰曹帶來的‘喪神散’,用來為箭矢淬毒,我們事先服下了解藥。
我們很熟悉天門鎮,假扮成巡城衛士,沙蠻羽必然沒有防備。
靠近兩丈之內,將之包圍在中心,弩箭快若閃電,她無法躲避。
一旦命中,哪怕隻是擦傷,沙蠻羽也十死無生。
最後,朱銅說,沙蠻羽名聲再響亮,始終是個無依無靠的外族蠻子,沒人會幫她報仇,我們則是為大蜀立下汗馬功勞的悍將。
即便國君知曉此事,事已至此,難道會為一個已死蠻子殘害衛國勇士?
鹿野衛數萬兄弟會怎麼看?
更何況慶哥已是鬼神。
他能幫我們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能保證必殺沙蠻羽。
我們被說服,歃血為盟,決定為慶哥、章三哥,為所有死在沙蠻羽手中的兄弟複仇。
很快慶哥發現沙蠻羽的行動規律,她每天下午都去寶安堂。
我們進入西城區,準備找個地方埋伏她。
昨夜她單獨外出,讓我們欣喜若狂,認為上天也在保佑”
他臉色更加灰敗,眼中沒有懊悔和痛苦,隻有麻木與悲哀。
朱一套歎了口氣,道:“你們頂盔貫甲,還攜帶了弓弩。
現在不是戰時,又沒任務在身,盔甲、弓弩,還是大秦射妖弩.算了,老朱我隻是個小小縣令,你們嚴重違反軍規的事,不歸我管。”
頓了頓,他又確認道:“池邈,葉興,當日羽鳳仙沒攜帶武器,沒麵罩遮臉,沒闖進彆家私宅,她用來斬殺你們的凶器,也是從你們手中搶奪而來,對不對?”
一人一鬼都點頭。
“啪!”朱一套使勁一拍驚堂木,喝道:“鬼使池邈,你為陰司鬼神,不歸陽間之人管。
但你在本官治下犯案,本官寫一道關於此案的疏文,焚燒後由你帶給你的上官,你可有異議?”
“小神無異議。”池邈道。
朱一套又喝道:“葉興,你罪大惡極,該殺!奈何你是鹿野衛騎兵校官,鹿野衛直接聽命於國君,我能審判你,卻不能斬你。
無論如何,你們在天門鎮意圖殺人,引發的結果極其惡劣。
不管國君如何處置你,我先打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你可有異議?”
“無異議。”葉興木然道。
朱一套最後將目光投向小羽,道:“羽鳳仙,你被重甲武士圍殺,為自保殺人,無罪。本官隻問你個擺站之罪,你可有異議?”
小羽問道:“擺站之罪是何罪?”
朱一套道:“擺站就是發配到驛館做驛卒。
你為女孩兒,去了驛館,隻需服侍往來官員之女眷。
時間嘛,就五年吧。”
小羽叫了起來,“大人也說了,我無罪,為何還要問個擺站之罪?”
朱一套感慨道:“他們都有官身,是宮廷禁衛中的功勳之將!
你一下子殺了十幾個,還是在大街上,弄得人儘皆知
你看看現在衙門外有多少人,他們又有多少是他們的家屬親朋。
如果你殺氣不要這麼重,隻誅殺惡首,將其他人打傷,現在你和我都能輕鬆很多。”
他沒說的是:也虧得你有“義薄雲天”的名聲,換成紅袖坊普通劍姬,這會兒直接亡命天涯才是最佳選擇。
見小羽還是滿臉不服氣,朱一套又道:“和你說實話,如果你沒有‘義薄雲天’的名聲,如果你被他們殺了,本官大概會記下他們的罪行,遞交雒都朝堂,並不會打他們一板子。
你也不要不服氣。
彆說你身份有些尷尬,哪怕是我女兒,敢以白身殺官身,殺掉這麼多,還全是國君的禁衛,少不得要挨幾十板子,流放三千裡。
你有賢名,‘義薄雲天’也算名副其實。
所以本官酌情處理,免了殺威棒,免了流放充軍之刑。”
小羽還要再說,朱一套給邊上的典吏使了個顏色。
典吏離開座位,快步來到小羽跟前,低聲耳語道:“擺站是小罪,相當於勞役,可以用銀錢抵贖朱大人替你擔乾係呢,現在判了你擺站之罪,雒都國君或其他哪個朝堂貴人,才不會另外給你定罪。”
小羽暗暗歎了口氣,向朱一套拱了拱手,道:“我也無異議。”
現在的葉興,給她殺她都不屑殺。
胖鬼池邈,無辜不無辜難說,但的確有點倒黴。
無論雒都怎麼處置葉興,地府怎麼處置池邈,她都無所謂。
該殺的人早已被她斬殺,留下來的隻是幫忙洗地的“人證”。
她不服擺站之罪,是因為這種不公,讓她念頭不暢。
奈何這就是當下世界的運轉規則,彆說古代,換成現代她念頭暢快了些。
——公正隻在力量極限之內!
她心裡想。
況且,她要關注的重點,從來不是葛慶、朱銅那群衰人,而是符使和天罰。
她得早點了結刺殺案,立即去找狗肉道士!
“朱大人,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朱一套道:“找薩刑房簽字畫押後,你隨時可以離開。”
頓了頓,他又道:“最近半個月,你不要離開紅袖坊。
關於擺站的地點和時間,會有差役去你家通知你。”
說完他伸手一指葉興,“拖到外麵,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三十板子,隻能更重不能更輕。若五板子之內不見血,老子打你們。”
幾個衙役過來,將他拖到外麵的院子往死裡打。
小羽把薩刑房記錄的案件文檔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後才簽名、摁手印。
朱一套又花了小半個時辰,重新將文檔概要抄寫一遍,蓋上官印、私印,放在銅盆裡燒成灰燼。
池邈彎腰,伸手在火盆裡一抄,拿出一份嶄新的文檔,朝朱一套拜了拜,慌忙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衙門大門,才化為黑氣消失不見。
外麵的街坊鄰居還發出一陣陣驚呼,“剛剛跑出來個凶惡胖漢,怎麼忽然不見了?青天白日裡,難道見了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