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無法理解。”小羽從房梁上跳下來，奇怪道：“胡掌櫃能白手起家，攢下萬貫家私，說明他並不笨，為何現在儘辦蠢事呢！
修橋鋪路、掩路邊骨、買棺送窮人，甚至臨街施粥送藥，他不會不知道。
結果他恁是選了最奇葩的——把家產都拿去‘救濟’家人。”
對她的突然出現，狗肉道士一點也不意外。
他這會兒依舊坐在蒲團上，抓起瓦罐裡的狗肉大口嚼吃。
事實上，從胡夫人招呼夥計，抬著大呼小叫、哀求不止的胡掌櫃離開，狗肉道士卻沒繼續喊後麵的人進來，也能看出，他早發現小羽了。
“你還知道說彆人，你自己不也是一樣？之前勸你，你不聽，現在病入膏肓，找貧道有什麼用呢？”狗肉道士冷笑道。
小羽摸了摸眉心，問道：“你是知道了什麼，還是看出來些什麼？”
之前他還說她額頭有七彩祥光冒出，仙福有望。
難道現在她印堂黑得像橫沙關時的關虎臣？
狗肉道士又盯著她端詳片刻，眸光一閃，道：“稍等片刻，貧道為三清祖師上柱香。”
說完他小跑著離開大殿，去後麵取了三根香。
小羽看到三清神像下方的銅爐內，明明插了一小把、大概八九根香。
連一半都沒燒完。
不過狗肉道士新取來的三根香更長更粗，顏色為鮮紅色。
點燃後卻沒什麼特彆的煙味飄散出來，煙氣直挺挺往上飄。
狗肉道士借拜三清的機會，嘴裡無聲誦念，雙手悄悄掐了幾個印訣。
然後他重新回到蒲團，道：“貧道什麼也沒看出來，也什麼都不知道，昨晚你遇到了什麼、做了什麼？”
小羽拖了一個蒲團到他對邊，唉聲歎氣將昨晚之事仔細講了一遍。
狗肉道士瘦臉抽搐，道：“貧道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如你這般膽大妄為之人。符使出來勸阻，你不僅不聽，還拔刀相向。”
“符使從何而來？”小羽問道。
“如你所想，就是最糟情況。”狗肉道士笑道。
小羽臉一白，喃喃道：“他說自己是通明殿禦前符使.”
狗肉道士又笑了，道：“就連咱這破道觀，主殿也不會直麵外麵的街道。
主殿外有個小院子。
通明殿就是靈霄寶殿的外殿，長庚星君則是太白星君李長庚。”
“王處士誤我啊！”小羽捂著額頭哀歎道：“早先，我親眼見他用竹棍，從馮尼婆肚子裡打出幾個符使，對著符使又打又罵
我以為昨晚跳出來的符使，和那些神道符使是一路貨色。”
對王處士棍打符使的事，狗肉道士麵有異色，卻不置可否，隻說小羽自己的事，道：“其實你是個有福的，‘義薄雲天’的名聲竟傳到天庭，叫太白星君知道了。
你知道更大的福氣是什麼不？”
“是什麼？”小羽問道。
狗肉道士先指了指自己，才道：“你遇到了我和葛慶！不用懷疑，葛慶本該是你的大貴人。
你一直在經曆各種大事，一件接著一件，可能自己沒啥感覺。
普通人的生活往往平淡無波。
平淡的生活當然安逸，但如果一直平淡無波，符使對你的監察報告，也一直平淡如水。
簡單來說，沒有機會表現你的本性，無功亦無過。
可你名聲傳開後，馬上遇到了新的大考驗——葛慶！
若你肯聽貧道的勸說，以慈悲憐憫之心，化解葛慶的仇恨，原諒他和朱銅等人，放他們離去，符使一定為你記下大善功。
若你能更有慧根，以大智大勇、大慈大愛之心，感化葛慶，與他當場了結因果，你有很大幾率能一步登天，飛升天界，成為仙姑。
很多修功德的人，一輩子都遇不到這種機會。
他們渴望展現自己的善德，卻沒機會、沒舞台展現出來。”
狗肉道士臉上的笑容，漸漸化為深沉的歎息，“可惜你空有福氣，卻沒享福的命。
這大概就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福禍相依，福氣有多大，潛在的災禍就有多大。
你放走了大福氣，卻死死抓住了最大的災禍，可憐，可憐~~~”
小羽閉上雙眼，壓下沸騰的心緒，良久又睜開眼睛，眼神平靜，道：“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依舊會砍下朱銅的腦袋，一刀將狗攮的符使劈飛。
唯一的改變，大概隻是收斂凶虎神意，不讓封神榜的凶煞之氣影響我的本心，說出大逆不道的違心之言。”
這是實話。
該殺還是會殺，隻是憋住不說“上帝也保不住”的真心話。
心、神、意、氣、體，心本該居於中央，統攝一切。
可封神榜的煞氣太凶，影響她的精神，讓她一時間忘記了“神魔世界當謹言慎行”的戒律。
狗肉道士仔細打量她的臉龐和眼神，沒發現一絲勉強和偽裝。
他用眼角餘光瞥了下香爐中的三隻長香，問道：“
你不相信我的話？不相信這次的機會能讓你一步成仙？”
小羽道：“換在之前，我肯定會懷疑你在扯淡。現在嘛，我敬道長如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