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公眾場合,談論些無關緊要的麵子話,我肯定會使勁替竇耕煙吹捧亡父。”
芍藥有些無語。
黑妹沉吟道:“羽鳳仙,你雖是個沙蠻,卻很有學儒的天賦,要不要跟我學凝聚浩然正氣的法門?”
——你個野路子,還想教我這位“仙儒嫡係傳人”?
小羽笑著點頭,“那就多謝文宗師了。”
她有“浩然正氣”的口訣是沒錯,但練法上竇耕煙讓她多讀書。
以文芷若的天賦和經驗,說不得真能幫她養出第一口浩然之氣。
養出第一口浩然之前後,再修煉竇逸琳的心法口訣,事半功倍。
那時她就是“道儒雙修”了。
道家煉氣,儒道養神,似乎很不錯。
之後兩天,除了教授儒家學問,黑妹果然開始傳授小羽凝聚浩然正氣的心得。
浩然正氣的練法,小羽能觸類旁通,反而容易理解。
黑妹講的儒家學問,卻是讓她非常頭痛。
黑妹並非針對某本典籍、某句經典泛泛而談。
如果她像“百家講壇”那樣講故事,小羽一定聽得津津有味,還收獲頗豐.黑妹是真有水平。
可黑妹不搞“百家講壇”。
她像個準備畢業論文的博士生,針對某一課題深入地研究、探討。
太專業了。
沒有一定知識積累,壓根聽不懂。
即便是飽學之士,也聽得十分吃力。
麵對小羽想聽“百家講壇”的請求,黑妹半是嘲諷半是感慨地說:“如果我真按照你說的講,西蜀的讀書人彆說捧著我、敬著我,早把我當成欺世盜名之輩打出門了。”
這的確是實話。
小羽原本是一張白紙,目前學儒,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
相當於在平地上鋪一層沙,不用太深,但要寬廣,要將地麵覆蓋。
蜀國的讀書人不缺廣度,反而要找準某一塊地麵,使勁往下鑿,誰鑿的更深,誰就是大儒、是宗師。
比如第一天黑妹論述“周易之禮”的發展。
第二天,黑妹又以《毛詩》為例,講解“識字辨音”。
單純一個“敦”字,她竟然講了十七種讀音!
小羽聽得頭都要裂開了,而且深切認為“敦”的幾種讀音,就和“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一樣,完全沒意義。
黑妹卻正色道:“讀書的第一大難點,莫過於識字,識字之難莫過於辯音。
若音不辨,則義不明。比如《毛詩》中的‘敦’.”
她黑嘴巴、黑牙齒,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
什麼灰韻音中念作“堆”、元韻音中念作“豚”、寒韻音中讀“團”、蕭韻音念“雕”、軫韻音中讀作“準”、阮韻音為“遁”、隊韻音中為“對”、願韻音中為“頓”.
黑妹不是孔乙己。
她直接給出每種讀音所在《毛詩》的句子。
像是“毛詩”中“敦彼獨宿”、“敦彼行葦”、“敦弓既堅”.
如果都當成“敦”來讀,不僅失去了韻律,意思也完全錯了。
小羽恁是以“看不起茴香豆幾種寫法”的小白之身,被她硬生生說服了。
五體投地、無法反駁的服氣。
她想犟嘴都沒法子犟。
因為按照黑妹的音來讀,《毛詩》的確抑揚頓挫、悠揚婉轉。
無論讀詩,還是旁人聽詩,都成了一種最高端的享受。
《毛詩》就是詩經。
每個中國人都說詩經好,可沒幾個中國人每天都聽詩經、讀詩經。
真讀起來、聽起來,還感覺很奇怪、非常拗口,不如李白杜甫的詩朗朗上口。
而黑妹、芍藥等‘古人’很喜歡讀《毛詩》。
就像現代人喜歡哼歌,發自內心地喜歡,越讀越有味道、時間越久越愛讀。
不是詩經的問題,也不是古今之人改了習性,是現代人壓根讀錯了音、解錯了義。
黑妹道:“常言道,三裡不同調,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
《毛詩》可不是某地某一個人著
作。
它是上邦文化之瑰寶,單單一個‘敦’字,在山之陽是一種讀音,去了山之陰又是另一種讀法。
音不同,字義也有了區彆。
你用山之陽的‘敦’,去解山之陰文學大家寫的詩,怎麼可能理解詩中真意?
故而我才說,讀書要先識字,識字要先辯音。”
“幸好大秦人皇一統天下,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大大降低了認字讀書的難度,不然天下多少人要當文盲了。”小羽感慨道。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十分認真地跟著黑妹學習辯音識字。
不僅是為了更好地讀《詩經》.短短幾天時間,小羽也喜歡上了讀詩、聽詩。
遠比前世聽歌有味道多了,還是越熟悉越醇香的書香味。
讀了幾天《毛詩》,連浩然之氣也有點蠢蠢欲動。
幾乎進入“胎兒”狀態,不久就會孕育而生。
另外,小羽發現《太極金書》跟《詩經》有點像。讀錯了音,就容易解錯義。
《毛詩》還是最近幾萬年的著作,“太極金書”裡麵的字句,遠比《毛詩》要古老晦澀。
除了《太極金書》,小羽感覺自己對《道德經》、《黃庭經》等道家典籍也有了新的感悟。
之前她可能讀錯了音、會錯了意,她的所思所想,與作者想要表達的意思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