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江高中所有教室都隨之喧囂起來。
每間教室裡,在某幾個學生帶頭的情況下,往日裡深受學生們信重的老師被逼著站在台上‘深挖思想根源’,‘從靈魂深處認識自己的錯誤’。
根本不能接受現實的老師們紛紛橫眉怒目地痛斥挑事學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某個挑事學生辯論不過,就狠狠地打了台上老師一記耳光。
這一下子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在部分或是懦弱,或是有主見的學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越來越多的學生釋放出了內心的魔鬼,或主動或被動地登上台去對老師進行喝罵,甚至揪頭發打耳光。
學校的正常教學全部陷入停頓。
高(一)五班教室裡,被揪住的那名政治老師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身體傷害。
一片狂熱氣氛中,更多涉世不深的學生越來越覺得,或許真的是台上的老師犯了錯誤。
但是七妹卻基本沒有受到影響。
七妹從小就被六哥教育得眼界很廣也極有主見。
她分明認為政治老師所持的理論才是真正的唯物主義,才是正確的。而‘唯政治論’有極大的唯心主義嫌疑。
但她又深刻地記住了六哥所說的‘絕對不能當眾說出與偉大教員言論不合的觀點’,一時間隻能把一大把話語憋在心頭,神色木然地看著荒唐鬨劇上演。
“不知道這場混亂還會持續多久?我最好下午就請假回家,問問六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妹心裡思忖道。
講台上,身穿軍裝頭戴軍帽的餘軍一邊嗬斥政治老師,一邊顧盼飛揚地巡視著教室裡所有學生的表情和表現。
他重點注意到了七妹的嚴肅(木然)神色。
“陳國梅同學,作為革命青年,作為偉大教員的好學生,你怎麼不上台參與對落後老師腐朽思想的批判?”
餘軍情不自禁地走到七妹座位前麵,眼神熱切地對七妹說道。
要是七妹也參與他們的行動,餘軍就會覺得七妹是在他的領導之下一起乾革命事業。
如此一來,兩人就算得上是誌同道合。
並且餘軍知道這場運動將會持續很久很久。長時間一起共同‘戰鬥’,他不愁打動不了七妹的芳心。
七妹平靜地看了餘軍一眼,有點不想說話。
“陳國梅同學,難道你會認為落後老師才是正確的?你如果有這樣的思想,那可就太危險了。革命熱情高漲的同學們必定會,會......”
餘軍的神色立即一變。
“餘軍同學,你誤會了。我隻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暫時不太想動。”
七妹心裡微微一驚,趕忙托辭說道。
她聽出了餘軍的意思。餘軍是在說,如果她發表支持老師的言論,馬上就會受到同學們的集體批判。
她雖然內心裡分得出對錯,卻也不願意讓自己盲目地陷進去。
“是嗎?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你快去校醫室看看。”餘軍立即關心地說道。
“好,我這就去校醫室。”
七妹馬上站起來,朝餘軍微微點了一下頭,徑自走出教室。
看著七妹的青春身影,餘軍眼裡迅速閃過一絲陰鬱。
“陳國梅,你可千萬要看清楚形勢,不要自己找死。”
餘軍嘴裡輕聲嘀咕了一句。
七妹一離開教室,整個上午就再也沒有返回。
而就在她不在期間,學校裡的‘學生革命運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狂猛推進。
大半上午的時候,一些學生在餘軍的帶領下成立了‘靈江高中革命學生聯合會’。
他們粗暴地占領了學校裡的話務室,利用電話與縣內一些初中學校和隔壁幾個縣的高初中學校幾乎是同時間成立的‘學生聯合會’取得了聯係,約定不限期地一起‘停課鬨革命’,以徹底整肅好學校這塊‘思想陣地’。
中午吃過午飯,不知疲倦的學生們立即又鬨騰了起來。
七妹持著病假條站在教學樓前麵,心裡很是茫然。
學校裡現在根本沒有老師辦公,班主任老師楊海藍中午回家之前也悄悄告訴她說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再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