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壇酒擺在了昭陽宮的桌子上,外麵的塵土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仿佛從未在泥土中待了五年。
揭開封泥,酒香彌漫。
拂衣反複把酒壇看來看去,對歲庭衡小聲道:“殿下,麻煩您請兩個太醫來驗驗毒。”
見歲庭衡似有不解,她解釋:“酒雖然是臣女親手埋下的,可知道桃花樹下有酒的非臣女一人。”
這段時間她處處跟歲瑞璟做對,她怕他提前給酒裡下毒,他那人報複心可重了。
“好。”歲庭衡目光掠過兩壇酒,安排內侍去請太醫,然後邀拂衣到外麵院子飲茶。
皇後已經坐在院子裡,見他們倆出來,打量著拂衣新換上的宮裙,笑著點頭:“這身衣裳你穿著果然正好。”
“是娘娘您眼光好。”拂衣知道皇後不喜歡她拜來拜去,所以直接在皇後身邊坐下,“不然怎麼偏偏給臣女挑中了這一身?”
皇後被逗得開心,賞給她不少衣裳首飾。
見兩人忘了自己,歲庭衡也不惱,坐在旁邊靜靜喝茶,偶爾抬頭看一眼兩人。
“今日你難得陪我坐了這麼久,午膳前你父皇也要過來。”茶喝了一盞後,皇後才想起坐在旁邊的歲庭衡:“出來散散心也好,彆整日待在書房看書,年紀輕輕就成了老學究。”
正說著,就聽到外麵出來傳報聲,是皇帝到了。
拂衣起身準備行禮,皇帝爽朗的笑聲先傳到她耳邊:“拂衣不必多禮,在你小時候,朕還抱過你呢。”
似乎每個長輩都有這樣的口頭禪,拂衣偷偷抬頭看了眼皇帝,高壯的身軀讓他看起來極有威嚴,身上穿著件玄色常服,跟講究擺場的先帝很不一樣。
“坐下說話。”皇帝落座後見拂衣仍站著,大笑道:“朕第一次見你時,你膽子可大得很。”
“陛下,臣女膽子一向很小。”拂衣順勢落座,語氣恭敬又不失親近:“也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臣女小時候略微調皮了些。”
此刻她開始瘋狂回想,小時候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陛下。
“那現在你怕了?”
“現在臣女也不怕惡虎。”拂衣笑眯眯道:“但陛下您是庇佑天下萬民的真龍天子,臣女身為您的子民,自然是敬愛您、崇拜您。”
皇帝被這話捧得通體舒泰,文縐縐的話他聽得頭暈,這種直白的崇拜對他來說就剛剛好。
不愧是雲愛卿的閨女,長得好看說話也好聽。
皇帝笑得很是開心:“朕聽聞前些日子你跟劉家那個小胖子說,你是朕的子女?”
這種攀親帶故的話傳到了皇帝耳中,拂衣也不心慌,反正她臉皮厚,而且看陛下的樣子,似乎也沒有不滿。
她低頭一副羞澀的模樣:“臣女無狀,讓陛下您見笑了。”
誰那麼大嘴巴,把這種事傳到了陛下耳中?
“無妨無妨,你說得沒錯,天子萬民都是朕的子民。”皇帝與拂衣閒聊幾句後,把話題拐到了拂衣落崖之事上。
“當年你落崖後,是怎麼活下來的?”落崖不死,那可是話本主人翁才有的奇跡。
皇後伸手在他腰間擰了擰,人家小姑娘的傷心事,你好奇個什麼勁兒?
皇帝臉上的笑容抽搐了兩下,彆擰他呀,他就不信沒人好奇這件事?!
“其實臣女也不清楚,摔下懸崖以後,臣女就已經暈了過去。”拂衣其實並不介意談起這段過往,“迷迷糊糊間臣女做了很多的夢,仿佛有很多的人在臣女耳邊說話,還有人在喚臣女的名字。臣女感覺自己穿過一條黑暗的山洞,看到很多人跪在地上磕頭。”
“朕明白了。”皇帝一臉神秘:“可能是雲家與柳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麵給判官磕頭,求他饒你一命。”
“陛下。”皇後咬牙切齒道:“這叫祖宗保佑。”
“意思都一樣。”皇帝揮了揮手,渾不在意:“有祖宗保佑的孩子福氣好。”
說完,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點心,才發現自己麵前已經空空如也。
裝點心碟子全被歲庭衡挪到了皇後以及他自己麵前。他瞪大眼睛,剛想取一盤走,就見這逆子把他最喜歡的一盤放在了雲拂衣麵前。
皇帝沉默無語,他一個做皇帝的,總不能跟小姑娘搶東西吃。
真是莫名其妙,逆子啊!
“午膳還有半個時辰,雲姑娘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歲庭衡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朝皇帝微微一笑:“父皇這麼早過來,是朝中無大事,還是奏折批閱完了?”
皇帝把兒子跟前的點心搶走一盤:“哦,朕剛跟幾位老臣吵完架,朕不過多說了兩句,他們就喘氣捶胸一副沒命的模樣。朕怕他們暈死在禦書房,所以過來躲躲。”
拂衣瞪大眼,這是她能聽的嗎?
“雲家閨女,你說邊疆將士那麼苦,朕每年多給他們幾兩餉銀有沒有錯?”
“沒錯。”拂衣搖頭,邊疆苦寒,士兵過得十分不易。
“連十八歲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他們偏偏說什麼祖宗家法,還有什麼不能養成將士奢靡的習慣。”皇帝心裡不暢快,說話也變得粗魯起來:“我看都是狗屁!”
三五兩銀子能怎麼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