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賀庭洲這樣的天之驕子,在許多人眼中強大得可恨,在許多人眼中富有得可妒,但從無人知曉,他在六歲被綁架後經曆了什麼。
那是賀郕衛的功勳章,同時也是賀庭洲的創傷。
榮
耀的故事總是被人傳唱,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媽媽犧牲在邊境的緝毒行動之中,可到底是怎樣犧牲的,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麼,就像一條繩索被攔腰斬斷,後麵的部分憑空消失了。
不了解賀家的人堅信她被毒販報複殘忍殺害,越是與賀家熟悉的反而越三緘其口。
這件事的內情就連嶽子封都不知道。
賀庭洲對任何事情都不走心,唯獨這件事,是不能觸碰的雷區。
霜序想去了解他,了解那些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東西,但她不敢輕易去揭他的傷疤。因為她知道那下麵的傷口一直沒有長好。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霜序問,“那你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賀庭洲說:“開心死了。”
那也不至於。霜序哄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嗯。”賀庭洲應了一聲,手依然摟著她腰,不動。
霜序哄小孩一樣摸了摸他的臉:“你乖一點。我明天就回去了。”
賀庭洲慢騰騰地把披肩摘下來,纏到她身上,把她兩隻胳膊都捆進去,包得像個粽子。
然後握著她雙肩,把她轉了一百八十度,麵朝回路。
霜序正要抬腳,耳朵忽然被他手掌捂住。
周遭的聲音全都消失了,賀庭洲說了句什麼,那聲音像被一層防護罩隔絕,裹在風裡悶而含混。
霜序的心口抑製不住地狂跳起來,頭頂落下一個溫熱的繾綣的吻,賀庭洲鬆開她耳朵,把她往前輕輕送了一把。
“好了。回去吧。”
霜序被推著走了幾步,回頭看向他。
她沒說話,就那樣抬著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賀庭洲知道她聽見了。
他不想把那句話說得太早,他們開始的節點不同,情感的厚度與長度也不相同。
他不想像那隻翡翠鐲子一樣讓她感到壓力,他可以等她的步調,等她慢慢走到同樣的位置。
但今晚他很想說。
霜序看了他一會,轉身朝回家的方向走。
走出十幾米後,她再度回頭。
賀庭洲仍然靠在車上,萬歲蹲在他腿旁,和他一起目送著她。
已經將近淩晨三點,過不了多久就會天明,這個夜晚已經過去一半,不會太漫長了。
可她猶豫片刻,依然被一股衝動占了上風,調轉腳步大步走回去,把手從披肩下伸出來,握住賀庭洲的手腕。
“跟我來。”
她拉著賀庭洲朝沈家走去,邁過大門,沿著台階進入庭院。
賀庭洲微微抬眉:“帶我進來乾什麼,打算金屋藏嬌呢?”
霜序說:“你今晚在這裡睡吧,反正你回去也睡不著。”
“我是沒意見,我隻認人不認床。”賀庭洲一副為他人著想的貼心,“不過你哥最近血壓怎麼樣,經得起明天早上的驚嚇嗎?”
“……我哥血壓沒問題。”血壓高的是沈長遠和付芸。
大半夜未經長輩允許便把一個異性帶回家裡,這當然不好,但比起那點約定俗成的禮數,比起付芸和沈長遠明早醒來的詫異以及可能的怪罪,她更不願意放賀庭洲回去獨自麵對他最害怕的黑夜。
“明天早上我先跟乾爸乾媽說一聲你再出來,給他們一點思想準備的時間。”
最壞不過被罵幾句。
“一早上的時間夠他們消化嗎,要不我再多藏幾天?”
“你想得美。”
賀庭洲勾了勾唇,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莫名的愉快。
沈家他來過不少次,第一次發覺這院子裡的樹栽得不錯,泳池裡的水泛著粼粼波光,經過時他腳步稍稍停留,看向水中的淺藍瓷磚。
然後被霜序拽走了。
他步子邁得不慌不忙,跟著她進了客廳,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二樓。
霜序把腳步放得很輕,躡手躡腳的樣子活像做壞事,她把賀庭洲帶到自己房間門口。
沈聿就在隔壁,應該已經睡了吧?她怕吵醒他,擰門把的動作小心又小心,進銀行金庫偷金條都不會更謹慎了。
賀庭洲站在她身後,霜序剛把門打開,他拍了下她的肩。
“回頭。”
“噓……你小聲一點。”霜序緊張兮兮地回過頭,視線轉到一半,忽然一僵。
沈聿竟然還沒睡,他身上的襯衣到現在都沒換下,站在臥室門口,目光平淡地看著他們。
賀庭洲絲毫不見深夜闖入女朋友家裡被對方家長逮個正著的局促,氣定神閒地對霜序說:“跟你哥打個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