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櫳下窸窣之聲也響起來了,腳步聲到了跟前:“育卿啊,坐。”
一張錦凳誰知被擺在了旁側,沈博看了一眼麵前穿著布鞋的雙腳,謝了恩典,坐在錦凳上,這才抬起頭來。
皇帝身著道袍,攏著兩袖闊步而立,墨髯之下的雙唇微勾,帶著笑意。
“你這麼拘謹做什麼?”
“敢問皇上,可是東南戰事有了新消息?”
“非也。”皇帝坐下來,親自提起了麵前的茶壺,澆出了滾燙的兩杯茶水,“年底了,隻是叫你來嘮嘮家常。”
沈博雙手扶了杯子,抬眼覷了對方一眼。“臣的家中一如往常,近來也沒什麼新鮮事。”
“沒有新鮮事,可以整點新鮮事。”皇帝放下茶壺,“遇兒已及弱冠,也該當議婚了,我給他說門親事,如何?”
沈博手下驀地一頓,雙眼之中也有了銳芒。
皇帝挑眉望著他的臉:“你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沈博略頓:“犬子能蒙受皇上如此恩寵,臣自然是感恩不儘。還請皇上告知,女方是誰家小姐?”
“都察院禦史程文惠的外甥女,你看如何?”
禦史程文惠耿直忠正,沈博素聞其名。
但他臉色剛緩下來,立刻又凝住了,程文惠的外甥女,那豈不是陸階的女兒?!
他五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哪怕杯中的茶水還滾燙的很,他也來不及在意!
嚴家要塞給沈輕舟的人,原來是陸階的女兒?!
沈博的心中突然窩滿了火。
他道:“皇帝的恩典臣原不該辭,隻是陸家小姐金尊玉貴,而遇兒疾病纏身,恐怕不是陸家小姐的良配。為免耽誤了人家,還請皇上三思。”
“他身子再不好,不是都已經在戶部任職了嗎?差事都當得,成親反而成不得了?
“我看這門婚事就挺登對。”
皇帝說到這裡,拿起了早就卷在旁側的一卷黃帛:“育卿啊,陸階才華橫溢,又有能力,來日必然還大有作
為。
“你們二人都是朝中棟梁,朕若不是對你沈家有足夠的信任,這門婚事在我這裡就先過不去。
“你接旨吧!”
黃帛展開來,上頭猩紅的朱批毫無遮掩的刺入了沈博的雙眼。
沈博撩袍跪下,瞪大雙眼連咽了幾口唾液,最後才緩慢的把它接下來。
“這是喜事。回去好好籌備吧。”皇帝重新袖起了雙手,“禦賜聯姻,最遲半年之內必要成婚,逾期視為不敬。”
“臣,接旨!”
沈博磕頭起身,深吸氣把這聖旨接過來。
“來,喝茶。”皇帝臉上重新有了笑意,“這是胡玉成上個月從江南來送的茶,也不多了,我不知道特意留了這一罐,與你品嘗。”
茶已經冷了。
沈博心裡的火卻更旺了。
嚴家這一招的確殺得出其不意,但他卻不信,沈輕舟既然已經打聽到了他們的動向,會不知道他們已經決定賜婚?
可先前他卻一個字都沒透露!
好小子!
殿門外的雪花更密了。
北風斜刮入窗,橫削在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