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屹立於山巔,目光始終平靜,麵對左千秋的這一劍,他沒有任何動作,就隻站在那裡,唯有周身天地之力,化作八相流轉。
叮!
一聲清脆劍鳴。
左千秋的第一劍攜陰陽之力,落在陳牧周身流轉的乾坤之力中,僅僅隻短暫的僵持,便被乾坤之力絞碎,分崩離析,無法撼動。
對此左千秋也毫無任何動搖,眸光中更是劍光大盛,手中之劍再提。
第二式,斷兩儀!
第三式,破三才!
第四式,定四時!
……
唰唰唰唰。
截天七劍連出六劍,可怖的劍意壓的整個山階之上,諸多天驕皆感到壓迫,他們所修煉的意境,幾乎或多或少,都在截天七劍的‘破式’之中!
所謂截天七劍,乃是持天劍之道,修至第三步的劍中至高,與執掌陰陽、四時、五行等絕世存在爭鋒,從中一步步演化出來,破儘天下意境的劍技!
“截天七劍。”
周昊深吸了一口氣。
當初他曾擺在左千秋第四劍下,那時他的坤地意境尚未練成,但以他的判斷,縱然是練成了坤地意境,最多也就是力抗第六劍,第七劍他多半還是勝不過。
其他人諸
如花弄月、袁應鬆等人,此時也都是凝望這一幕,他們或多或少都曾在左千秋的截天七劍之下吃過癟,都曾狼狽過,但現如今,左千秋麵對的不再是他們,而是號稱天下武道至強的完整乾坤,情況又當如何?!
當!當!當!當!當!
伴隨著左千秋一束束劍光落下,傳來的卻是宛如撞鐘一般的沉悶嗡鳴。
陳牧就這麼屹立在那裡,隻俯瞰山階,無有動作,八相輪轉生滅,好似一尊不朽的古鐘,將一道道劍光全部磨滅,不曾有絲毫的動搖。
“第七式、墜七曜!”
最後一劍,劍光引落天星之墜,七束星光自上而下,不僅僅是凝結斬落天星之劍意,每一束星辰之光中,更是隱約有不同的劍意,分陰陽,破三才,定四時……
這一劍好似牽引起之前的六劍,將所有已被乾坤磨滅擊碎,殘存的意境碎片都彙聚了起來,以浩蕩劍意彙合唯一,一層層炸開環繞著陳牧的巽風、震雷、離火、坎水……
最終。
左千秋的劍,生生刺入乾坤之間!
此刻的他就仿佛有所領悟,又仿佛印證自身武道一般,明明那一束劍光在一層層破開八相,刺入乾坤之中後,已經變得黯淡,但此時卻仍在頑強的,凝聚著一股股的力量,像是俯仰天地而不屈服,寧要以一劍撕裂茫茫乾坤。
時間在這一刻恍若陷入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隻是一瞬,又好似眨眼萬年,那黯淡明滅的劍,終於有那麼一瞬,抵達了乾坤的儘頭,刺向陳牧的身軀!
但。
左千秋的臉上卻並未露出任何欣喜。
因為直至這個時候,陳牧才終於緩緩抬起右手,僅僅隻用一根手指,就無聲的抵住了他的那一截劍鋒,使其無法再寸進分毫。
“過去隻聽說天劍之玄妙,今日一見,的確有不凡之處,若伱能將這截天七劍,練到徹底圓轉合一,或許我也得稍稍費一些力氣,才能抵擋下來了。”
叮!
隻聽一聲清脆劍鳴。
就見陳牧扣指一彈,左千秋的劍再也無法僵持,整個人連同手中之劍,一並向後飛出,一下子墜出十餘丈,落在山階下方。
“可還有彆的招數?”
陳牧看向左千秋,神態如常。
不得不說這天劍的確非凡,最初之時也許就隻是一種很普通的劍道,但後來一代代傳承,與陰陽、四時、五行爭鋒,漸漸磨礪出一柄可力壓萬道的天劍,若是成長到極致,遇到完整的陰陽五行,也能夠一戰。
但可惜距離乾坤依然有著差距,即使拚儘了全力,也隻能勉強破開他以意境自然收攏的那一層環繞自身的天地之力,甚至都不足以讓他動用天地輪印。
不過。
能堪堪破開那一層天地之力,也很了不起了。
即使沒有他的刻意控製,以他如今的乾坤意境的程度,收放間自然彙聚的天地之力,也遠非尋常五臟境所能比擬,都幾乎能比擬楚景涑、夏侯焱等人的程度。
“……”
左千秋臉色有些蒼白。
他沒受傷。
但他此時感覺到的,卻是一股更森冷的涼意,因為他知道陳牧不是傷不了他,而是故意沒有傷他,就想看看他的天劍究竟能發揮到什麼程度。
這算什麼?
“你,踏入六腑境了?”
左千秋凝視著陳牧。
陳牧平靜的回答道:“沒有。”
“……”
左千秋的臉色更蒼白了些。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他希望自己全力以赴的截天七劍,哪怕是敗給陳牧也好,輸給乾坤也沒什麼,但至少要能看到陳牧出力,可剛剛那算什麼,陳牧甚至連元罡真勁都沒有動用。
同為五臟境,
天劍和乾坤之間,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差距!
他竟然連讓陳牧出招都做不到!
“還有其他招數吧,我記得你也有靈兵,是叫玄天劍圖?”
陳牧看著左千秋,神色如常,道:“來吧,都用出來,靈兵雖為外物,但隻要你能激發,那也是屬於你的力量,也不違背你的劍心,或者你再多積蓄一些天地之力,剛才的招數有些倉促了,多準備準備,應當還能更強一些。”
雲霓天階之上一片死寂。
此時此刻,無論是周昊,還是花弄月,又或者是袁應鬆等人,聽著陳牧的話,都不由得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讓左千秋用出玄天劍圖,讓左千秋多積蓄些力量,還有什麼不違背劍心……
這是什麼?
這算什麼?
明明屹立在山巔的那道人影,和他們一樣年輕,與他們都屬於同代,都是寒北道十一州新秀譜上的天驕之一,但為什麼這一刻,仿佛與他們之間變得格格不入。
倘若是一位成名已久的絕頂宗師,以這般樣子麵對左千秋,那麼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但偏偏卻是陳牧,可怪異的卻又讓人察覺不到違和感。
左千秋的截天七劍,竟然都沒能逼迫出陳牧的意境技法,逼迫不出傳聞中與乾坤意境相合的那門至強的天地輪印,根本是連看都沒看見!
差距。
竟大到這種境地!
原本左千秋麵對乾坤而不退,以天劍問戰乾坤,諸多天驕幾乎都停止了參悟
天地玄妙,都在看著這一戰,想見識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絕世對抗。
可現在?
所有人都隻覺得,身上籠罩了一股說不出的寒意,明明都是五臟境的絕頂存在,屹立於這高山之巔也不會寒冷,但這個時候,卻覺得那股寒風,浸透身心。
他們隻是在一旁看著,都感覺如此,那左千秋本人呢。
就見。
左千秋依舊站在階下,麵色越發蒼白。
但他終究是左千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絕代天才,他仰望著立於山巔的陳牧,最終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迎著陳牧,向上登階。
踏、
踏、
踏、
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劍意就升騰一層,直至重回山巔時,從他身上洶湧而起的沛然劍意,已勝過之前的時候,洶湧好似滔滔江河!
但見一卷淡金色的劍圖不知何時,從他身上浮現出來,所有的洶湧劍意都來自於劍圖之中,這些劍意不止一種,而是好似萬千彙聚,無儘無量!
“玄天劍圖,上品靈兵,位列寒北道靈兵譜第三十七,據傳曾有一劍從天外而來,若隕星墜落此間,玄天劍圖便是以那天外神劍帶來的隕鐵所鑄,其中能承載無量劍意。”
“以我觀之,應當是你天劍門曆代宗師,每一位修成之後,都將各自劍意銘刻在其中,由此曆代傳承,而天劍為此圖最佳持者,因為天劍包羅萬象,此圖中無論何種劍意烙印,皆能憑天劍之力喚醒,可謂天作之合。”
陳牧目光望向漂浮在左千秋頭頂的那一卷淡金色劍圖,神色卻依然平靜,道:“我對天劍門曆代劍道宗師,也甚為欽佩,隻可惜有些前輩皆已作古,幸有劍意留存於世,可供後人瞻仰。”
“……”
左千秋沒有說話。
或者說他此時已經無法分心去說話,玄天劍圖終究是極強的靈兵之一,尤其是內中蘊含劍意囊括天劍門立宗數百年來,不知多少位劍道宗師,他以天劍溝通一道道劍意,也是竭儘自身所能,需將自己的劍心繃緊到極致,方能不被那些劍意所摧垮。
過去他從未對同層次的對手,使用過玄天劍圖,一直都是在遇到危機之時,才借用此圖之力,這件靈兵畢竟非同小可,對同階出手更有仗器欺人之意。
但麵對乾坤,他不得不出玄天劍圖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敗給陳牧,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落敗,連陳牧的真正手段都看不到,縱然要敗,那也不能是敗的如此渺小,如此輕如鴻毛!
一道,
兩道,
三道,
……
層層疊疊的劍意從玄天劍圖中被喚醒激發,每一道劍意都讓整個雲霓天階上的諸多天驕為之震動,這都是曾隸屬於一位位劍道宗師的烙印。
待劍意激發至四十餘道的時候,袁應鬆、玄剛等人都儘皆變色,不敢站在原處,各自迅速往後退開,讓開一大片距離。
待劍意激發出七十餘道,距離更遠一些的花弄月,寒滄等人也都色變,感覺到自身仿佛隨時都會被那洶湧若江河的劍意壓塌碾碎,往更遠處退去。
嗤!嗤!嗤!!
待到九十餘道劍意被喚醒,左千秋已幾乎無法完全控製,其中一縷縷劍意已經開始無聲息的交斬各處,但雲霓天階曆經乾天之力的鎮壓淬煉,非比尋常,整座雲霓天峰更是山脈之力恢弘磅礴,承受這些劍意的斬擊,也沒有留下任何印痕。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終於玄天劍圖中,被喚醒的劍意達到了破百之數,也達到了左千秋所能支撐的極限,在短暫停頓之後,轟然一下子炸開。
上百道洶湧恢弘的劍意,此時彙聚成一片江河之流,浩浩蕩蕩向著天穹衝去,如若一柄柄造型各不相同的無形氣劍,在高衝十餘丈之後,化作一束瀑布,向著陳牧迎頭落下,好似九天之上銀河潑灑,每一滴河水都是滾滾劍氣!
“來得好。”
陳牧眼眸中終於露出一絲興致。
什麼古弘,什麼薑逸飛,包括左千秋,都是無趣至極,唯有這天劍門曆代宗師的劍意烙印,才能用來磨礪他的乾坤意境,印證他的絕世武道!
就見此時的陳牧,一手捏印向天,一手捏印至地,繼而雙手在身前相合,彙成完整乾坤之印,向上一拳揮出。
霎時間巽風震雷、離火坎水……八相之力在他身邊呼嘯環繞,彙聚成一記輪印。
天地輪印!
屹立於雲霓天峰之巔,整個玉州的最高處,陳牧終於施展出了與乾坤意境相合的絕世武道天地輪印,澎湃浩瀚的天地之力,一時間好似儘覆穹宇。
赤手撼靈兵!
在無數人震駭的注視下,就見天地輪印與那好似瀑布墜落九天的呼嘯劍河,洶湧的撞擊到了一起,一刹那間,似令整個雲霓山巔的天地都為之靜止。
“開!”
似過去一瞬,又似過去一眼萬年,但聽見陳牧一聲長嘯,那恢弘浩大的天地輪印恍若磨盤,與玄天劍圖激發的劍河彼此傾軋,一下子轟然炸碎。
上百道劍意,一道接一道的破碎,最終整個天穹,再一次恢複清明!
但見。
陳牧依然屹立於山巔石台,整個人毫無變化,身下石台,山間的雲霓天階,亦無任何變化,遠處那一片片茫茫雲海,依然在恢弘倒卷。
淡金色的整卷玄天劍圖發出一聲嗡鳴,
似悲似戚,連同臉色陡然慘白如紙,噴出一口鮮血的左千秋,一並向後倒卷,裹著他墜入茫茫雲海。
陳牧緩緩放下手。
心中略有些遺憾,遺憾如今的左千秋也還不能激發出玄天劍圖的全部威能,也遺憾他如今的實力,若是對上完全綻放的玄天劍圖,或許也無法十分從容。
終究是凝結了無數劍道宗師的劍意烙印,雖說其中許多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淡化消散,最後徹底無痕於世,但那也終究是宗師層次的意境。
此時。
山巔之下一片鴉雀無聲。
陳牧卻不再去看身後的玄剛、袁應鬆等人,而隻負手立於雲霓天階之頂,將目光瞭望向那滾滾雲海,以及浩然茫茫的無邊天地。
……
大宣曆一千四百三十年。
三月初二。
雲海動蕩,七玄宗靈玄真傳陳牧,執掌乾坤意境,破天劍宗古弘心劍,潰玄機閣薑逸飛,敗左千秋於雲霓山巔,赤手撼玄天劍圖,碎百數劍意。
回顧山巔,寒北天驕儘低眉!
九千字,不分節,就一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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