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便蹲下將呂蒙抱起,細細試了試呂蒙鼻息,便令人拿水過來,親自倒入了呂蒙嘴裡。
隨著清水入口,呂蒙頓時驚醒,急忙抱住水壺狂飲。
足足飲了半壺水下去,方才看到了眼前的孫策,不由喃喃道:
“主公?主公何以在此?”
說著,他又看到了一旁孫輔,見其臉上血汙,忽然想起了昨日之戰,一時又是淚流滿麵,翻身跪在了孫策麵前哭嚎道:
“主公,主公啊!都去了,都去了!”
“韓將軍、黃將軍都去了啊。”
“末將無能,未能幫主公守住大寨,還望主公降罪!”
看著呂蒙如此,孫策亦是紅了眼眶,但覺心中飄來一片烏雲,如何都揮之不去。
麵對黃蓋和韓當的死訊,他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悔恨!
若是他昨日多想一些,他們也不至於會慘敗成這樣!
可憤怒和悔恨之中,又有些無力感。
麵對劉備軍的實力碾壓,他就是再憤怒又能如何?
這就是現實!無比慘淡的現實!
便是強如他孫伯符,也隻能默然接受的現實。
思慮之間,他強撐著一口氣,單膝跪在了呂蒙麵前,將呂蒙扶起,擠出了一絲笑意道:
“便是有錯,也是策一人之過。”
“諸位隨我共創大業,大業不成,又有何錯?”
“此戰我為主將,如此兵敗,罪不可恕!”
“諸位尚且自責如此,策當無地自容矣,速速起身,休要再言!”
“可是主公啊!末將,末將”
呂蒙雙目通紅,一臉愧疚之色。
“起來再言,莫非要我強拉起身不成?”
孫策笑容越發燦爛,看得呂蒙心中一酸,隻得強自起身。
待扶起了呂蒙之後,孫策又站起身來,環顧眾人笑道:
“諸位何以如此模樣,勝敗乃兵家常事,切不可因一場小敗如此!”
“主公!”
“主公!”
“將軍!”
他話一說完,眾人便不住出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孫策狀態有些不對!
但孫策見狀,卻是大手一揮,任舊笑道:
“無須如此,此時早飯已畢,休息片刻,便即進軍!”
“今即大寨已失,我等且至宛陵,見過公瑾再言!”
言語之間,他便對眾人揮了揮手,又對弘谘笑道:
“博詢且過來,吾有一事與汝相商!”
弘谘見狀,急忙上前,又讓兵士給孫輔和呂蒙準備早飯。
一番安排之後,就跟著孫策來到了遠處,問道:
“不知兄長又有何事與在下相商。”
可他話音剛落,便見孫策回過身來,臉上已無方才的笑意,相視片刻,猛地一口血水噴出。
弘谘看得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孫策,忙招呼道:
“來人,速速來人!”
但他如此一喊,肩膀卻猛地被孫策抓住。
隻見其捂住了嘴,聲音含含糊糊道:
“休要叫人,吾並無大礙!”
弘谘看他如此,頓時就急了,忙道:
“吾知主公悲切,不若放聲大哭一陣,也比堵在心中要好!”
“何必如此強撐,以至此狀?”
而他一說罷,就見孫策抬起了頭來,眼中悲傷、絕望、堅定之色紛紛湧向,聲音沙啞道:
“韓義公、黃公覆皆我軍柱石,如今皆逝,軍心動搖!”
“吾若不如此,叫得將士觀之,來日如何與戰?”
“休要再言,且將吾調令記下!”
弘谘看他這般強撐,心中自是哀傷,不由撫了撫眼淚:
“主公且說,小弟在此記住就是!”
孫策見狀,拂去嘴角的血跡,硬挺著負手而立道:
“傳我軍令,即刻擢公瑾為大都督,令其調兵退守潥陽。”
“另傳令程普、朱治率兵馬北上增援,死守丹陽、石城等地,歸於公瑾統屬!”
“再令孫賁調集所有兵馬退出涇縣,與我共同堅守宛陵!”
“如我戰死,便令公瑾自擇,若還能戰,便立仲謀為主,統禦江東;”
“若不能戰,便帶麾下臣屬皆降劉備,不得有誤!”
弘谘聽著調令,前麵兩句還自記下,可一聽最後一句,便是大驚失色道:
“而今我軍不過先敗一場,主公豈可如此言語?”
他知道現在的形勢很不利,但應該遠遠不到孫策托孤之時。
現在將一切大權委任在周瑜身上,若是周瑜臨陣反叛,那江東可就完了!
而孫策聽得此言,卻是慘然一笑道:
“似汝觀之,我軍僅是一敗,但若非我等昨日離了營寨,或許死的便是你我!”
“如今敵軍大兵壓境,若是我與公瑾合兵一處,再敗即再無勝機!”
“唯有分兵兩處,成犄角之勢,方可與敵軍再度相持!”
“眼下我軍兵馬不夠,若我不親守宛陵,還有何人可以堅守此處?”
“似我軍麾下眾人,論戰陣決斷,無人可與公瑾一較高下!”
“其人乃我總角之交,值此危機之時,必不負我!”
“吾意已決,無須再議,汝隻管將我命令傳下,公瑾自能領會吾意!”
弘谘看他神色如此堅定,便知再難勸解,隻得微微一歎,點頭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