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有些渾渾噩噩的,直到返回江陵之時,也還沒恢複過來。
秦瑱想要取城,讓他幫忙作為這一戰的內應,這是一件麻煩事。
就如他所言一般,他家小現在便在襄陽,故而不能明目張膽的行事。
即便丟城,也要丟的有些技術含量,既要保證完成任務,還要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這件事辦的要快,要在秦瑱行事之前搞定城內防務問題。
如此思慮之間,當他回到江陵城時,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此時時間尚未入夏,夜長日短,傍晚時分也才剛入一更天。
蔡瑁回到家中,彆的不做,便令下人端來酒菜,先填飽了肚子。
隨著兩斤酒飲下了肚,他不僅不暈,卻感覺越發清醒,不由思考起了當前局勢。
誠然,現在劉備入主荊州已成定局,如果沒有其他狀況的話,劉備多半能占據荊州全境。
在這種情況下,早日和劉備軍搭上關係,對蔡氏是極為有益的。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答應秦瑱的讓他助力的條件並沒有問題。
可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些地方不對勁,至少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因為他現在助力秦瑱,不像是黃氏投靠劉備那麼簡單。
黃氏投靠劉備,通過反叛來助劉備奪取江夏,這個功勞是顯性的。
但他現在助力秦瑱,功勞卻是隱性,除了秦瑱之外無人知曉。
這就意味著,他丟了江陵,功勞是秦瑱的,他獲得的至多隻有一個無能的評價。
幫助秦瑱能獲取的好處,前提必須是秦瑱在戰後給劉備講清他這一戰的貢獻。
這顯然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劉備這個人極為看重個人忠義,而他獲取的功勞卻是不忠不義。
身為劉表的姻親,背叛劉表,這是不忠;外駐一方,提前勾結敵軍,這是不義。
如此一來,即便他這一次有功勞,劉備還會看得起他這個人麼?
亦或者說,有了這一次助力獻城的前科,以後劉備還會敢用他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很明顯的,彆說劉備,換做誰來都不可能用他。
連親姐夫都能背叛的人,絕不會得到任何君主的看重。
這也就會導致一個可能性,奪取荊州之後,劉備卸磨殺驢最終疏遠蔡氏。
即使蔡氏還能得到重用,但他的政治生涯卻會走到儘頭。
這顯然既不符合蔡氏的利益,也不符合他個人的利益。
而他如果不這麼做,又會出現一個問題,他會直接得罪劉備軍的二把手秦瑱。
畢竟秦瑱現在已經找到門上,讓他助力一把奪取城池。
他先應了秦瑱,轉手又不做事,這自然會惹得秦瑱不快!
來日等他入了劉備麾下,秦瑱有的是辦法給蔡家穿小鞋。
可以說,這是一個兩頭堵的問題,無論如何去做,對蔡家來說都沒好處。
想到此處,蔡瑁不禁一把將酒爵摔在了地上,嘴裡罵道:
“豎子無恥,口口聲聲喚吾為兄,所行皆無禮之事!”
早知如此,他今天就不該去見秦瑱,想著,他又將桌上酒菜一掃而落。
一時間銅鼎乒乒乓乓灑落一地,驚得一女子入得堂中喚道:
“夫君這是何故發怒,莫非是府內有人惹得夫君不快?”
此女不是彆人,乃是蔡瑁的小妾,本荊州小族庶女,頗得蔡瑁喜愛。
可現在一見此女,蔡瑁便越發惱怒,朝外一指便大喝道:
“吾在此處飲食,先前不來服侍,現在又來作甚,與我出去!”
小妾被他一罵,頓時粉麵一白,便是紅了眼眶撫麵而去。
蔡瑁見狀,心中自然不忍,想跟上去安撫,又覺心中煩惱,索性止步不前。
不過就在這時,又見一個老者快步行入府內,直接拱手道:
“主君這是何故.蔡洲老主公有信發來與主君!”
他本來想問問蔡瑁這是怎麼了,可看到蔡瑁一臉不善的神情,便又忙改口。
蔡瑁亦是剛準備怒喝,一聽蔡諷來信,當即便是神情一振。
前文說過,為了看清楚當前形勢,他特地發信去詢問他爹的意見。
現在他猶豫不決大發雷霆,也是因為難以處理現在的情況。
這種時候,蔡諷的意見也就顯得極為重要了,一聽有信他就上前接過木牒一觀。
結果他一看,便見木牒之上隻有一句話:‘未見樂羊之奉魏文侯耶?’
樂羊其人,乃是戰國時期魏國名將,也是樂毅的先祖,因大敗中山國而受封邑。
魏文侯,既是魏斯,也是戰國七雄魏國的開國君主兼樂羊的主公。
單看這兩人的關係,其實看不出什麼東西的,但這兩人之間,卻有一個小故事。
因是樂羊受魏斯之令討伐中山國,由於兵力較弱,不得已采取守勢。
中山國為了逼樂羊接戰,便將其子樂舒剁成肉醬,作成肉羹與之。
豈料樂羊知道之後,為了表示忠心,便將一碗肉羹全部吃下了肚。
魏斯聽得此事,便對眾人讚揚樂羊的忠心,堵師讚卻說:其子而食之,其誰不食?
聽了這話之後,魏斯便懷疑起了樂羊,雖然因公封地,卻不再任用。
蔡諷直接將這一句話送給蔡瑁,其用意也很簡單,就是表明蔡家和黃家不同。
蔡家和劉表有親,連親族都可以背叛,那就像樂羊一般,雖然有功,但不會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