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柔當然在關注梅寶山臉上的微表情。
這人的麵相跟聶家二爺聶耀非常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聽說陳柔要增添保鏢,他當然很驚訝,足足愣了三秒鐘才回過神來,繼而問陳柔:“對方是退伍的軍人或者飛虎隊員吧,還是畢業於某個軍校,是哪國人?”
陳柔坦然說:“大陸人。”
梅寶山再愣了一下,掏了筆記本出來,又問:“他叫什麼名字,先安排什麼崗位呢,我來待一段時間,再給他做個背景調查吧。”
他倒是很有耐心,但陳柔顯得很不耐煩,語氣也很惡劣,她抱起雙臂,一副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態度,說:“他叫宋援朝,還有,梅先生,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從現在開始,他將接替你的職務代理保鏢隊長,麻煩你通知主席吧。”
現場彆人都是下屬,雖然陳柔語氣惡劣,但他們不會表露不滿。
不過有一個人既是聶家的主人,而且跟梅寶山關係很不錯,那就是被陳柔打爆了鼻子的聶嘉峪,他為了學絕招,一直待在現場。
剛才一見宋援朝,聽對方講的是大陸官話,他就不大開心。
畢竟這年頭香江人,尤其是富豪階層,因為即將回歸嘛,最討厭的就是大陸人。
而現在,陳柔居然想架空梅寶山,讓一個大陸人當保鏢隊長,他當然不願意,要反對,所以梅寶山隻是蹙眉,還沒說話,聶嘉峪就說:“陳小姐,你有點抓馬喔。”
攤開雙手,聳肩,他又問:“一個大陸土鱉做我家的保鏢隊長,憑什麼?”
安秘書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回頭看管家明叔,明叔也是一臉見了鬼的樣子。
陳柔自打回來,相貌還是原來的,但性情大變,他們也都在嘗試著適應,可當他們終於適應時,她就要給他們來次心理暴擊,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當然,他們不說話,有聶嘉峪幫忙表達。
他雙手在胸前打叉,堅定的說:“不可以,讓那個大陸仔滾蛋!”
梅寶山畢竟四十多歲的人了,倒是比較從容,他拍了拍聶嘉峪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對陳柔說:“聶家的安保一直是我在負責,即使要移擔,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我知道三爺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陳小姐您對我的能力有質疑,我也會認真檢討自己在工作中的失職,也虛心接受您的批評,但安保隊長的職責,恕我不能移交,而且我相信,主席也不會同意您的決策。”
陳柔依然抱著雙臂,步履緩緩,她靠近了梅寶山。
她的淨身高有172cm,在女性中算是高的,梅寶山是標準的東南亞體格,也就170cm的身高,所以當她靠近時,是可以居高臨下看對方的。
而隨著她靠近,梅寶山自然要往後退。
他退,陳柔就逼,他再退,陳柔再逼,直到將他逼靠到牆上,退無可退。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和凝視中,輕啟紅唇,她說:“我丈夫是通過聶氏董事會一致決議的下一任聶氏主席,你們都是他的職工,我是他太太,當他身體不適,一切事宜就該由我做主,我再重審一遍,這個無需你同意,隻是一個通知。”
安秘書,管家和梅寶山都是成年人,還好,還管理得住自己的表情。
聶嘉峪還是個半大小子,沒經過事兒,喜怒都還浮在臉上。
陳柔得守著聶釗,直到他度過昏迷期,醒來,所以說完話,她邁著大步走到重症室門外,往椅子上一坐,就翹起了二郎腿。
聶嘉峪隨後追到,來了句:“陳小姐,你是不是被瘋狗咬了?”
他這是語言攻擊,堪稱惡毒。
也知道陳柔擅長,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著,謹防被陳柔暴打。
但這回她並沒有打他,不過她的表現,足以讓安秘書和管家,梅寶山幾個表情失控,她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怎麼,你是條瘋狗?”
聶嘉峪罵人不成反被懟了回去,愣了一下,直接飆臟話:“叼你老母喔!”
陳柔並沒有罵他,也依然在笑,但是她說:“聶嘉峪,這是你最後一次說臟話,再敢多說一句臟話,我這個做嬸嬸的,會把你滿嘴的牙全部打掉!”
聶嘉峪愣住了。
安秘書看一眼管家明叔,攤手聳肩,眼神那叫一個複雜。
梅寶山雖說還從容,但他的額頭上密密麻麻往外滲著汗珠,打個哆嗦,他掏出手帕來,不停的揩著額頭上的汗。
聶嘉峪雖然狂,但他挨過打,也記得疼,聽陳柔說要打掉他滿口的牙,生生閉了嘴,轉身去找梅寶山了。
梅寶山揩完了汗,穩了穩神,朝著陳柔鞠了一躬才說:“是我糊塗,我都忘了,陳小姐跟三爺已然注冊登記,就是家中的三太太,我也該口稱您叫三太了。”
再說:“三太,我去向主席彙報外麵的情況,三爺就有勞您照顧了。”
他們這幫人,從秘書到管家再到保鏢隊長,還有個小少爺,就是組成聶家內宅的全部了,也是幾個大頭頭,幾人全都領教了陳柔的囂張跋扈,蠻不講理,此時魚貫而入,找聶榮彙報事情去了。
陳柔正坐著,驀的抬頭,就見一個穿著一套青色毛呢麵料西服,還打著領帶,身材瘦削而挺闊的男人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乍一看,她還以為是聶釗。
因為對方不論身高還是形體,走路的姿勢都跟聶釗很像。
但當然不是聶釗,聶釗是個病人,還在重症室裡躺著呢,從病房裡出來的是陳柔最忠實的戰友,宋援朝,他的臉型,顱骨和肩寬,身高都跟聶釗很相似,這要以後他不回大陸,必要的時候給聶釗當個替身倒是很不錯。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
就在剛才,宋援朝穿著花襯衣和緊身褲從天花板上跳下來的時候,走廊裡的保鏢們隻當他是九龍混道的撲街濫仔,古惑仔。
但此刻在聶涵的照料下,他換上了聶釗的名牌西服,整個人就煥然一新了。
西服的墊肩和良好的版型很好的掩飾了他的瘦骨嶙峋,他又是在部隊當過兵,訓過的,天生有副好體態,往那兒一站,一幫保鏢都要相形見黜。
陳柔上輩子當了二十年的兵,基於她所從事的兵種,男戰友比女戰友更多,當然了,個個都精瘦高挑,帥氣無比,是人中龍鳳。
但宋援朝跟她那些生於新時代的戰友們不一樣。
他不但上過戰場殺過人,應該還犯過什麼事情,又做過苦力,他身上就有一股非常滄桑又複雜的氣質,那股氣質莫名的,總會讓陳柔想到她上輩子因為緝毒而早逝的父親,總之,特彆親切。
她不由自主上前,伸手幫宋援朝撣了撣了肩膀,笑問:“穿著還舒服吧?”
這叫宋援朝該怎麼說呢。
他來香江總共24小時,跑遍了九龍,目光所及皆是貧窮,肮臟和犯罪,但是緊接著又到了中環,到了養和醫院,然後,他就看到了窮奢極欲的富貴和金錢。
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萬花筒,那種感覺,他無法用語言描述。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不會回大陸,而陳柔顯然還有事要他幫忙,他當然要幫的。
所以並腳立正,習慣性的舉手敬禮,他說:“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就好。”
陳柔當然有事,他們分開了24小時,這24小時中,她給宋援朝安排了任務,現在他回來了,她得聽他的彙報,倆人得好好交流一下。
不過她正準備把聶涵支開,聶涵卻攬上了她的肩膀,笑著湊了過來,小聲問:“阿娘你看,宋哥穿的是我小叔剛剛裁的西服,從倫敦訂的款,好看吧?”
陳柔由衷點頭:“好看。”
聶涵兩眼小星星,還在冒桃花,又說:“我覺得他穿這衣服比我小叔還要好看,你覺得呢?”
宋援朝也知道倆女孩子在議論自己,瞄了眼陳柔,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子。
陳柔仔細回憶,就發現原身的記憶裡很少有聶釗的身影。
當然,那不是因為原身不喜歡聶釗。
相反,她很愛對方,但是戀愛中的女孩子總會羞澀,會不安,會不敢看自己所愛的人,所以在原身的記憶裡,就很少有聶釗穿西服時的全貌,陳柔也就回憶不到。
原身的魂魄已經消亡,不知去處了,想起她,陳柔不由的難過又憤怒,那麼善良,溫柔的一個女孩子卻在上輩子被人活活淩辱致死,她早晚要殺光那幫海盜的。
而要說宋援朝穿西服是不是比聶釗還要好看,陳柔隻笑了一下,沒說話。
其實宋援朝穿西服已經很好看了,不過聶釗跟宋援朝不一樣,她記憶中是上輩子滿鬢白發的他,雖然蒼老,但是很優雅,一身筆挺的西服,顯得整個人儒雅而睿智。
她還不知道年輕時代的聶釗能不能醒得來,站起來,但她覺得當他能醒來,能站起來,應該很宋援朝一樣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