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彆人偷空還可以睡一覺,他已經有足足72小時沒有睡著過了。
一個習慣性失眠症的患者,他必須用藥才能睡著,而就在剛才,醫生已經給他用過藥了,強效鎮靜劑,他甚至都戴上眼罩了,但現在,即使強效的鎮靜劑,在他身上似乎也失效了,他非但睡不著,心臟還在扼製不住的狂跳。
當然,哪怕在飽經風浪的他看來,陳柔都太猖狂了點。
因為手術順利,好容易聶榮願意信任她了,甚至還有讚許她,可是誰敢想,聶釗的手術才剛剛完成,她竟然就要強勢奪權,而且是奪安保的權。
還準備讓一個陌生人來掌管聶家的安保團隊。
聶榮能不生氣嗎,他不但生氣,而且已經怒火攻心了。
所以他才會在盛怒之下一把砸掉手裡的水杯,裂成八瓣的水杯全是鋒利的玻璃碴子,此刻就四散在地上,他目光裡全是狠戾,冷冷望著地上的玻璃渣。
安秘書看老板氣的厲害,怕他萬一氣的背過去,遂安慰說:“主席,陳小姐畢竟還年輕,做事欠思考,容易衝動,決策權在您,隻要您不答應,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就好。”
聶榮沒有說話。
聶嘉峪也在,他還是小孩子,他忍不住說:“阿公,陳柔都快騎您頭上啦!”
聶榮猛然渾身哆嗦,但他依舊沒說話。
他畢竟是白手起家的首富,有其城府,心裡想什麼,一般人也猜不到。
他縮在沙發上,蒼老,削瘦,渾身輕顫,稀薄的頭發全豎著,看起來有幾分可笑。
但當然,安秘書隻敢在心裡笑,麵上不敢表露出來。
他吃了癟,遂看管家明叔,明叔上前一步,說:“要不讓董事會勸勸陳小姐?”
此刻在聶榮身邊的,是他家裡的傭人們,他在聶氏集團還有七個股東,如果拿他比皇帝,那七個股東就是他的肱骨大臣,他們隻是通過了聶釗做下一任主席的提議,可沒想放權給陳柔,而陳柔要擅自作聶釗的主,他們聯合起來投票,是能直接把聶釗從董事會投出去的,那麼,陳柔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管家明叔其實也挺欣賞陳柔的,但她剛才那一手太野太辣,他也著不住,關鍵時刻反水,堅定的站到了聶榮一邊。
但隨著他表態,聶榮的臉色沒有變,神態也沒有變,更沒有說話。
首富先生快被新兒媳婦騎頭了,但依然穩穩的坐著,不動如山。
還有梅寶山呢,他是負責安保的,曾經還救過聶榮的命,安秘書和管家也怕出亂子嘛,遂一起看他,讓他再勸勸聶榮,或者會有用。
梅寶山沉吟片刻,卻是先問:“姐夫,您還好吧,心臟還舒服吧?”
聶榮不但有失眠症,而且年齡大了,心臟的供血方麵有點問題,真的氣過頭,有可能會引發心臟病,梅寶山既是聶家的下人,更是聶榮的親人,所以要先問這個。
他這一問,聶榮終於開口了,他突然抬頭,雙眸如炬:“寶山,以你看,阿柔她到底想乾嘛?”
安秘書和管家的目光同時也投向了梅寶山。
他們跟聶榮一樣,也搞不清陳柔的目的,也想聽聽梅寶山怎麼說。
梅寶山和梅路是親兄妹,也是韓玉珠的表親兄妹,但他們並非梅家正房所出,而是梅父當年去日本公乾時跟一個日本女人生的,等梅父知道自己在日本有一雙兒女時那個女人已經去世了,梅路和梅寶山也有六七歲的光景,倆人是一路尋到港的。
他們從小生活在日本嘛,習慣性的禮儀動作天生帶著一種人的謙恭。
他先朝著聶榮鞠了一躬才說:“我覺得在陳小姐看來,主席您身體有恙,退出董事會是遲早的事,阿釗的腦傷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她應該是想代您主持聶家,也主持董事會。”
聶榮人雖瘦,但氣勢可不弱。
聞言,他的唇角自然而然的抽著,抽了良久,緩緩點頭:“唔!”
他又問:“那以你的意見呢,我該怎麼辦?”
梅寶山負責聶榮的安全,梅路照顧他的起居,當然就是他最信任的兩個人了。
他凡事也從聶榮的角度出發,他說:“我隻是職員,不懂管理,也沒有任何意見,但不論主席您怎麼做決斷,我都會以您的安全為前提來做好安保工作的。”
顯然,聶榮很滿意他的回答,麵色也緩和了下來。
但猛然一聲長歎,他好像被抽乾了元氣一般擺手說:“交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