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不敢冷晾人家,還怕人家沒得接茬,主動找話題:“你是來看你婆婆的?”
“可不,眼看婆婆忌辰,我公公在此小住,我來看看他。”陳柔說著,彆有深意來了一句:“諸事煩雜,我本欲清閒之後再找您的,咱倆可真是……”
“這就叫緣份!”董爺的聲音裡帶著小弟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諂媚之意。
陳柔攙了一邊,回頭看宋援朝:“宋仔……”
狼蟲虎豹四把槍,宋援朝要攙人,就得收槍,真要有什麼事,隻看董爺那青筋結爆的雙手,就很可能會拖慢他的速度,所以哪怕陳柔讓他去攙,他也不敢攙。
不過讓宋援朝攙人是陳柔的態度,卸下武器的態度,二當家翁華趕上前,攙了一邊,彼此就還是勢均力敵的架勢。
其實陳柔設想過,董爺追問她去爾爺處一事,她該怎麼回答。
她也想好了該怎麼回答。
但她沒想過的是,董爺沒問,一句都沒問。
這態度堪稱卑微,因為董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問。
他怕聽到於自己不利的答應,索性也就不問了,這種卑微態度是陳柔沒有設想過的,同時她心裡也很難受,因為當爾爺麵對她時,也同樣卑微。
用梁利生的話說,到了風燭殘年之際,卻要爭一子之得失,是兩位龍頭的報應,但作為棋盤上那唯一一枚棋子,陳柔得說,這個報應確實夠狠,夠辣。
“這是……董爺吧,稀客稀客!”是梁利生,他來得早,在山門處迎人。
董爺鬆了二當家翁華,但依然攥著陳柔的手腕,遠遠伸手:“梁副主席。”
梁利生這兩天犯痛風,走不動路,由阿輝攙著,他使阿輝:“快去攙董老。”
拄著拐杖艱難下台階,他說:“要無董爺坐陣,九龍分分鐘得亂,弟兄們明天就得無米下炊,您可是九龍兄弟的衣食父母,怎抽出時間上山來的?”
這就是場麵話了,董爺也笑著說:“香江諸碼頭人來貨往,每一日大英至少要送上百難民,要不是梁爺坐陣,見一個趕一個,見一百趕一百,九龍早成國際垃圾場了,尤其印尼那邊的蛆,一繁殖就是一窩,多虧梁爺您,九龍的弟兄們還能討到一口飯吃,否則如今的九龍還不知是什麼樣呢。”
他們說的雖是場麵話,但也是真理。
幾十年間,香江作為國際難民接受地,要不是這些大佬們手段夠硬,也足夠殺伐果斷,夠狠,用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殺招鎮著,九龍已是地獄了。
董爺今天心情分外的好,甚至來的時候隻想施個萬把的香火錢,這會兒已經準備施十萬了,可注定隻要隻要梁利生在,他今天的心情就好不了。
梁利生腿雖痛,胳膊不痛,而且還賊有力氣。
眼看董爺到了近前,他一把攥上他攙著陳柔的手生生掰開,把陳柔拉到了自己身後:“董爺啊,你怎麼就這麼不體諒人呢?”
眼看乖孫女被一把拽走,董爺的眉毛胡須全乍起來了。
可梁利生不怕他,反攥上他的手,再說:“我們三太娘家出了許多事,這幾天為了娘家的事,吃不香睡不好,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您就甭叨擾她了,我大哥吩咐了,今天她上山,隻須做兩件事,安心睡,安心吃,把神養回來!”
所以呢,難得偶遇,這就要分開了?
董爺不是不高興,而是一萬個不高興,雖沒理由發飆,可以他的性格,找理由都要發飆的,不過不對,梁利生這種老狐狸可不會說白話,更不會說鬼話。
他說陳柔娘家出了事,叫她吃不香也睡不好,那麼,董爺把事解決掉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