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神農一捋胡須道:“隻是?隻是什麼?”
蘇淩鄭重道:“阿爺的醫術我可以學,但是卻不想成為謀生的手段,小子方才說過,隻救一人,如何能救天下?這醫術學了,我想著定有救人的時候,隻是小子如今雖然微末,但是小子還是想去這天下闖一闖的。”
張神農並不意外,淡淡笑道:“那阿月怎麼辦?你若想去這天下走一遭,阿月怎麼安置?你若是不娶阿月,卻讓她如何自處?你也知道阿月是認定了你的!”
蘇淩臉色一暗,半晌方道:“這個......小子也還未想出萬全之策,但是給小子一些時間,小子或可能想出來法子,隻是,眼下有一要緊事,我想這才是阿爺應該去做的。”
張神農歎息了一聲道:“也罷,隻是希望你小子莫要負了阿月啊,你說一說,什麼要緊事啊?”
蘇淩道:“著書!”
“著書?”張神農有些吃驚,疑惑道:“老朽不過一介杏林,又不是大儒,雖然中過舉人,但也不會寫什麼好的文章,怎麼要著書呢?”
蘇淩忙道:“倒不是讓阿爺寫些文章,而是小子想到,阿爺也感歎您一身醫術無人繼承,恐失傳了,所以想傳給我,隻是,小子在這一途到底如何,還未可知,所以小子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如阿爺在這穀中著書,寫一部醫書出來,這醫書上可寫世間所有藥材所用之妙法,亦可寫世間傷寒雜病如何救治之法,人有壽限,書可傳千秋萬代,這也是救世之法啊!”
張神農靜靜的聽著,眼神逐漸熱切起來。
蘇淩又道:“阿爺,您授我醫術,也需時日,小子有天份最少三個月,若不成器,也要一年半載,才能初窺門徑,不如白天您教我,晚上由小子從旁協助,專著醫書,豈不兩全其美。這些日子說不定我也能想出娶阿月和闖天下兩者兼顧的法子啊!”
張神農心中已然驚濤駭浪,忽的站起身來,鼓掌大笑道:“大善!大善!蘇淩,若此醫書能成,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咱們說乾就乾!”
說著,竟來了萬種精氣神,頗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架勢,幾步走進屋中,取了紙筆,在院中石桌上鋪了,朗聲道:“蘇淩,掌燈!”
“好嘞!”蘇淩再不耽擱,取了蠟燈,將石桌方圓照亮。
一老一少,在燭光下的身影,驀地高大起來。
“可這醫書的名字叫什麼好呢?”張神農一時之間,猶豫不決。
蘇淩稍加思索道:“阿爺,您名神農,又寫的是天下傷寒雜病,不如就叫......”
“《神農傷寒雜病論》!.......”
張神農和蘇淩哈哈大笑起來。
但見張神農略微思考,頃刻之間筆走龍蛇:“大晉南漳張神農曾遍曆山河江山,曆人間至親多雜病纏身,藥石無用,淒淒切切,摧人心肝,餘乃怪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卒然遭邪風之氣,嬰非常之疾,患及禍至,而方震栗;降誌屈節,欽望巫祝,告窮歸天,束手受敗。齎百年之壽命,持至貴之重器,委付凡醫,恣其所措。咄嗟嗚呼!
世間凡夫走卒,貧苦餓殍者眾矣!晉立國以來,傳至當今聖人安帝,世人因病患死亡者,十又七八。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雖未能儘愈諸病,庶可以見病知源,儘餘綿薄之力,舔為功德......”
多年以後,世間醫者多讀《神農傷寒雜病論》,皆感佩於心,泣涕當哭。
這本《神農傷寒雜病論》,成了醫者們神聖不可褻瀆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