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袁戊謙大怒,騰的站起身來。身邊的劉閎、蔡錫也站起身來,嘴裡罵罵咧咧的說著,蘇淩不配說話,要將其攆出去的話。
古不疑眼中似有深意的看了看蘇淩,隨即淡淡道:“諸位稍安,卻讓他說一說吧,說的不好再趕他出去便是。”
眾人原本一片喧嘩,見古小夫子這樣說了,便都又安靜下來,看著蘇淩有什麼說辭。
倒是滿衝的神色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料定了蘇淩的所作所為。信心十足的朝他點了點頭。
蘇淩沉聲道:“既然你提到了王熙,那我便問一問,當年是誰向天子獻得計策,讓王熙率三十萬沙涼鐵騎進京都龍台城剿滅宦官的?”
不等袁戊謙回到,蘇淩冷笑道:“你是不敢說吧?不說世人也儘知,就是如今的大將軍沈濟舟的妙計啊!隻是這招驅虎吞狼實在是愚蠢至極!那宦官是殺了個乾淨,可是這王熙卻一手遮天,廢少帝,欺天子,夜宿龍床,殘殺大臣!後來不是蕭元徹蕭司空力挽狂瀾,號召二十八路諸侯反這國賊,怕是在座的諸位還有心在此處論政不成?無奈賊勢浩大,王熙雖死,軍閥割據局麵無可挽回,天下塗炭,百姓遭殃,這根源不在那沈濟舟身上,又在何人身上?”
蘇淩這一問,聲音雖輕緩,但聽在所有人耳中卻是震耳發聵!滿衝滿是激賞的看著他,便是這古不疑也朝他投來了頗為讚賞的眼神,全然沒有了方才無視的神情。
袁戊謙一怔,說不出話來。
蘇淩趁熱打鐵,朗聲道:“蕭司空未奉天子前,天子流離失所,幾乎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了,可蕭司空迎了天子重回龍台城後做的是什麼?為了不讓天子見疑,便修築灞城,將自己的軍隊駐紮在那裡,且嚴令沒有朝廷和自己的雙命令,軍隊進城者,士卒格殺,將官夷三族!這是挾天子?那大將軍沈濟舟呢?一人割據渤海,朝廷親封大將軍,他不上朝謝恩,隻上了道謝表,實在可惡。他那所謂妙計搞得爛攤子,還要蕭司空收拾,這些年蕭司空奉天子令南征北討,大晉方才恢複了些許氣象,不管如何,司空治下早已沒了刀兵,這便是事實!袁大公子,敢問一聲,這些如果是國賊所為,那你家沈大將軍又能稱什麼呢?”
袁戊謙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劉閎和蔡錫也是嘎吧著嘴,沒了詞。
蘇淩深吸一口氣,一口喝進碗中酒,一字一頓道:“天下若沒有蕭司空,敢問幾人稱王,幾人稱孤?”
“好!——”醉仙樓裡已然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古不疑的神色也驀地興奮起來,眼神灼灼的盯著蘇淩不住點頭,緩緩起身看著袁戊謙道:“袁世兄還有什麼話說麼?如果沒有,我便要宣布結果了。”
袁戊謙臉色變了數變,忽的一咬牙道:“逞口舌之利,非做學問之人的本事,有本事我們比一比真正的才學!”
他這話一出口,氣勢上已然先輸了三分,他所謂的口舌之利,便是他自己先做出來的。
古不疑似乎也有意試探蘇淩的本事,淡淡的點了點頭。
袁戊謙站起來,冷著臉道:“蘇淩,我這裡有個上聯,你能對出下聯來,我便算輸了!”
蘇淩淡淡道:“我以為是要做什麼,你儘管說來,蘇某才疏學淺,試著一對吧。”
袁戊謙昂頭道:“四世三公皆為袁!”
眾人聞言,心中皆暗道,這袁戊謙果然夠自負了,四世三公乃是沈濟舟,他袁家不過是有婦人嫁給了沈家,便拿來攀了身份,敢說四世三公皆是為姓袁的做事。
古不疑淡淡的看著袁戊謙,心中暗道,這人已然是個死人了,那沈濟舟若是知道了這個對子,豈會放過他,沈濟舟素來最看重這四世三公的出身,如今讓一個姓袁的外戚拿來貼金,豈不氣炸連肝肺。看來這袁戊謙狗急跳牆了,全然不管不顧。
蘇淩一副你要倒黴的神色看著袁戊謙。
袁戊謙也知闖了大禍,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也隻能咬牙扛著了。
“怎樣,你來對啊!不敢了吧!”
袁戊謙知道蘇淩也難受,他要順著這對子對下去,自然是承認了沈濟舟是袁家賣命的門麵,那沈濟舟捏死他不是彈指之間。
古不疑低聲道:“蘇淩,你很不錯了,那袁戊謙拿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你,你便是不對這對子,也不算輸。”
蘇淩衝他淡淡一笑,知道古不疑這人的確不負小夫子稱號,端的是好意提醒。
蘇淩想了片刻,緩緩道:“萬物靈長總是猴!”
“哈哈哈——”醉仙樓裡爆發出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聽出了蘇淩這下聯的嘲諷之意。他借用諧音,將袁諧音為猿,又嘲諷袁戊謙一族借沈氏四世三公之名為袁家貼金的不明智之舉不是人能做出來的,彆看是萬物靈長,卻是猴這樣的動物才能做出來的。
四世三公對應萬物靈長,皆為猿(袁)對應總是猴。倒也嚴絲合縫。
袁戊謙臉上實在掛不住了,當先站起來,朝著蘇淩便是一拳道:“你敢出言不遜!”
蘇淩閃身躲過,冷笑道:“你逼得!”
袁戊謙朝著樓下大喊道:“來呀,把這大膽狂妄之徒給我往死裡打!”
蹬蹬蹬的樓板響起,下麵闖進來十幾個狗屎的奴才,想來是袁戊謙進樓時等在下麵的。
杜恒大吼一聲擋在蘇淩身前道:“乾什麼?打架?小爺奉陪!”
那十幾個奴才仗著人多,一擁而上,杜恒抄起一把凳子便掄了起來,一時間這醉仙樓上,桌椅東倒西歪,茶壺茶碗食碟亂飛。看熱鬨的東躲西藏,生怕傷了自己。
眼看文鬥變成了武鬥,古不疑大聲喝止不住。也是這時莫說小夫子了。老夫子來了也管不了了。
滿衝卻是個看熱鬨的不嫌事大的主,跳腳鼓掌道:“打啊,打的多熱鬨啊!”
眼看十幾個奴才將杜恒圍了,蘇淩又擔心滿衝的安危護在他身旁,這兩相對比下,他們吃虧便在眼前。
忽的震雷一般的一聲大吼從樓下傳來:“哪個不長眼的欺負我家四公子!”
蹬蹬蹬的樓板響處,一個如牛一般的黑塔大漢跳將上來,嘶吼著揮拳如雨,不一時將那群奴才打的東倒西歪,倒在地上嚎叫不止。
杜恒和蘇淩早就認出這黑塔大漢來,皆驚喜不已。
那黑塔大漢見打倒了這群奴才,便氣勢洶洶的朝袁戊謙逼來。
滿衝卻喊道:“奎甲大哥,不要理他了,沈濟舟自會找他算賬的!”
原來這黑塔大漢正是蘇淩許久未見的黃奎甲。
黃奎甲這才收了拳頭,惡狠狠的對袁戊謙道:“還不快滾!”
那袁戊謙屁都不敢放一個,與那幾個捧臭腳的玩意兒灰溜溜的逃出醉仙樓。
黃奎甲先是見過滿衝,有來到蘇淩身邊一呲滿嘴大板牙道:“蘇小子,竟然在這兒見到你了!哈哈,我可不放過你,來喝個痛快。”
那滿衝似乎對黃奎甲認識蘇淩的事一點都不奇怪。
蘇淩剛要說話,那樓板竟再次緩緩響了起來。
一位藍衣青年緩緩的走了上來,神情冷峻,竟有股說不出的威壓,先是淡淡的環視了一眼這樓內一片亂糟糟的景象,又眼神灼灼的看著剛端起酒杯的黃奎甲。
慌得黃奎甲趕緊放下酒杯,訕訕笑道:“這不沒喝,沒喝嘛!”
那滿衝倒是不怎麼害怕這藍衣青年,衝他一笑道:“二哥!”
那藍衣青年先是衝著古不疑一躬,古不疑也認得他,忙一躬還禮。
藍衣青年這才指了指黃奎甲道:“說了讓你勸架,你卻倒好,打的比誰都狠!”
黃奎甲訕訕的撓了撓頭。
藍衣青年沉聲喊道:“掌櫃的......”
早有醉仙樓的掌櫃跑了上來,見這滿眼狼藉,臉色比哭還難看。
藍衣青年從懷中拿出一錠金子,扔在地上道:“拿去,重新置辦吧。”
那掌櫃的這才跪爬幾步,將那金子揣在兜裡,卻不敢起身。
那藍衣青年擺了擺手,那掌櫃的方才唯唯諾諾的退下了。
藍衣青年瞥了一眼蘇淩,徑自走到滿衝和古不疑的身邊道:“四弟,古小夫子,馬車就在樓下,你們隨我回龍台去吧。”
滿衝卻一臉不情願道:“二哥,就你臉酸。我還要留下來跟蘇大哥一起參加江山評呢!”
藍衣青年神色一肅,低聲道:“胡鬨!不辭而彆,父親擔心才讓我跟奎甲尋你,還不快走!”
滿衝這才不情願的拉著古不疑道:“古小夫子,隨我一同去龍台吧,我父親見了你指定高興!”
古不疑淡淡點了點頭。
藍衣公子當先下了樓,眾人也都跟在後麵下了樓去。
滿衝拉了蘇淩的手道:“遺憾沒有時間陪蘇大哥一起去江山評了,蘇大哥得閒,去龍台找我,找黃奎甲就能找得到我啊!”
蘇淩已然知道他是誰了,笑著點點頭。
藍衣青年待滿衝和古不疑上了馬車,這才挑簾上車。
忽的轉頭冷冷的看著蘇淩,一字一頓道:“莫再打擾我小弟,若有真本事,可去許都。”
馬掛鑾鈴響動,黃奎甲朝蘇淩揮了揮手,趕著馬車漸漸走遠。
蘇淩看著漸漸消失的馬車,回頭對杜恒道:“咱們回江山樓去吧。”
杜恒卻一臉蒙圈的問道:“這滿公子怎麼跟老黃一路走了?老黃還要給他駕車?”
蘇淩淡淡一笑,若有所思道:“這滿公子怕是不姓滿......”
“啊?不姓滿?那姓什麼?”
“姓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