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想了一會兒,這才淡笑道:“許韶之死顯然是有心栽贓陷害,那個艸字,的確有所指,但隻是誤打誤撞牽連了我,其實他的本意是......”
田壽也不隱瞞,低聲道:“自然是蕭司空。”
蘇淩點點頭道:“田郡守還是明察秋毫啊,隻是蕭司空乃是一朝重臣,怎麼會對許韶下手,再說許韶無論私下如何,可也是有本朝大儒夫子之稱的,蕭司空不可能殺他的。”
田壽點點頭道:“蘇公子說的在理,可是許韶究竟被誰所殺呢?”
蘇淩淡淡笑道:“凶手自以為栽贓的天衣無縫,孰不知他留字已然是搬石砸腳,哪個凶手殺了人還要自報家門,除非是傻子。”
田壽點頭道:“的確,可是蕭司空語焉不詳,許韶的案子又不能總拖著,我實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還望蘇公子教我。”
蘇淩早已成竹在胸,淡笑道:“此事不難,田郡守,蘇某鬥膽一問,若許韶一案真的牽扯了蕭司空,那最有利的會是誰?”
田壽猛然一拍腦袋,瞬間明白道:“自然是司空的政敵。”
蘇淩笑道:“著啊!這麼簡單的問題,我們都知道,司空大人何許人也?他豈會不知?怕是誰是凶手,司空已然心中如明鏡一般,隻是這事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蕭司空語焉不詳,其實就是讓你能拖就拖,和個稀泥罷了。”
田壽眼中一亮,十分佩服道:“果真如此!蘇公子慧眼如炬啊。隻是我心中的好奇,司空平時政敵幾多,但能做出這種案子的,無非兩派。”
蘇淩眼眉一挑道:“願聞其詳。”
田壽也不隱瞞道:“大將軍和那些清流。”
蘇淩點點頭,想了一會兒道:“沈濟舟的行事作風或許有可能,隻是魍魎司做事怎麼如此畫蛇添足的......清流,清流又是什麼,他們為首的是誰?”
田壽介紹道:“這清流嘛,便是朝中那一撮自詡為清廉公正的文臣,各個以為自己受了聖人教化,自然忠心朝廷,所以處處與司空唱反調,做些邀買人心的事情,以大鴻臚孔鶴臣為首。從中央到地方,勢力也不小。”
蘇淩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道:“清流嘛,也有可能,不過是清流還是沈濟舟,田郡守問一問那個叫劉楓的便知道了。”
田壽撫掌大笑道:“蘇公子果然大才,原本京都來信,我還半信半疑,如今看來此言非虛啊。”
正說話間,一個押差快步來到田壽身邊,看到蘇淩也在,有些微微發愣。
田壽一皺眉道:“自己人,你有什麼儘管說便是。”
那押差這才道:“卑職奉大人令,暗中跟蹤劉楓,那劉楓果然出了灞南城,進了山中,山路多崎嶇,卑職無能跟丟了一會兒,等找到時,劉楓已然被人所殺,不過還有一口氣,卑職問是何人主使,他隻說受人所托,還沒說完已然咽氣了。”
田壽有些生氣,瞪了他一眼道:“真是沒用,還不退下!”
待那人走了,田壽這才歎了口氣,頗為無奈道:“這下可好,死無對證了。”
蘇淩淡淡笑著,看著田壽不說話。
田壽一攤手道:“蘇公子還笑得出來?”
蘇淩這才道:“那劉楓死了,田郡守也可以結案了。”
田壽略微有些吃驚道:“結案?怎麼結案?”
蘇淩這才不慌不忙道:“方才田郡守也說過,蕭司空語焉不詳,怕是讓你和稀泥,如此看來,蕭司空必然多少知道這件事的幕後元凶是誰。蕭司空為何給你來這封密信?便是告訴你他已然知道這事情的內幕,所以讓你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田壽點點頭。
蘇淩又道:“既如此,那劉楓的死,豈不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田郡守可以說這是劉楓因沒有上江山評而懷恨在心,故而夜入青雲閣中,殺害許韶和何掌櫃的,死人已死,無法招對。天下學子百姓,即便猶疑,也是沒有辦法。唯獨沈濟舟和孔鶴臣,還有他們的黨羽那裡如何反應了。”
田壽還是有些疑慮道:“如果沈濟舟和孔鶴臣咬著不放呢?”
蘇淩哈哈一笑道:“咬著不放?他們敢麼?先說沈濟舟,他正暗中汲取力量,以期與司空一較高下,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非他所願,在這司空是清流的政敵,他大將軍就不是了麼?所以這件事上,沈濟舟隻會冷眼旁觀,絕不會插手。再說那孔鶴臣,許韶已死,死無對證,那凶手先露了拙,他們還怕追究下去,惹得一身腥臊,所以也會退而求和。蕭司空原本也不想過早與他們為敵,畢竟名聲這個東西,蕭司空再不看重,也要有所顧忌的,您說是吧。”
田壽聞言,想了半晌,這才起身朝著蘇淩一拱手道:“蘇公子大才,田某五體投地!”
“算計人的本事,難登大雅......”
............
京都龍台城。夜。
月疏星淡,萬物無聲。
一處府邸。
一個中年人,身穿便服,手中托著一本書正在燭燈下細細觀看,身上還披了一件衣衫,頜下半長的胡須中已然夾雜著幾絲白色。
這中年看了一會兒書,這才抬起頭來,似自言自語道:“是你指使人做的吧!為何不事先告訴知曉?”
燭影晃動,他身後房間暗處,似乎有人影。
等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聲音中已然帶了三分怒氣道:“你啊你啊,何時才能沉穩,這麼蠢的事情你也乾得出來,你以為蕭元徹那司空是全憑運氣得來的?你有幾個腦袋夠他砍的?也是多年宦海沉浮的人了,竟然如此短練?”
有風透窗吹過,吹動桌案上他方才看的書,書頁嘩嘩作響。
中年人又長歎一聲道:“三條人命......雖然螻蟻何惜......隻是莫要忘了何謂清流才好!這樣做可是墜了清流的名頭!罷了......隻準這一次,下不為例!”
言罷,這才緩緩起身,倚在半開的窗前。
許久。
萬籟寂靜,月色淒迷,幾點暗星。
一陣夜風悄無聲息的拂過,將他身後披著的衣衫吹落在地上。
他踱著步子,將那衣衫從地上撿起,重又披好,忽的長長一歎道:“起風了......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