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浮沉子(2 / 2)

瀵瑰紙姹熷北 染夕遙 8641 字 1個月前

爭來爭去,卻是毫無頭緒。

最後雙方都向著那七十多歲的鶴發老者拱手,讓他做個論斷來。

那老者先是偷眼看了少年道人一眼,見那少年道人仍舊胡亂的甩著拂塵,就如拿著蒼蠅刷亂拍一般,半點沒有出塵得道的仙人模樣。心中生出一絲鄙夷。

隻是那臉上卻半點沒有帶出來,仍做恭敬的樣子道:“仙師可有什麼高見,我等垂聽仙師教誨。”

這少年道人又甩了兩下拂塵,似乎驀地想起自己這番作為似乎頗與他的身份不符,這才尬尬的咳了幾聲。

再看他神色忽的十分莊重,打了個稽首,倒忽顯的仙風道骨起來,隻見他口中念道:“無量佛啊彌陀佛,耶穌基督阿門......那個子曰......”

似乎覺得這口號自己都喊不下去了,隻得伸伸脖子瞪瞪眼,保持好仙風道骨的樣子道:“額......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這老者若不是因為他的地位太過顯赫,恐怕早就罵人了,但氣也無法發作,隻得仍舊滿臉賠笑道:“仙師果然道法高深,方才念的可是高深法訣麼?怪不得我們討論了這許久,您沒有聽到。”

那少年道人使勁的憋住笑,極力的讓自己顯得莊重非常道:“是也,是也,方才我正在修煉心法,沒見我正在揮舞我的拂塵麼?你們還是把計劃給我說一說罷。”

那老者忙道:“小可乃是咱們京都龍台城的醫館行會的會首......”

那少年道人忙點了點頭,故作高看道:“那敢問先生免貴姓什麼啊?”

“我免貴......”

這少年道人倒好,直接把人家的貴姓給免了......

老者咽了一口老血方道:“小可叫方習,京都龍台城最大的醫館藥鋪仁春堂便是小可的,這在座的諸位,也是京都有頭麵的醫館藥鋪東家,今日彙聚再次,隻是為了共同商量個辦法,來對抗那個不好堂的蘇淩。”

少年道人聞言,淡淡道:“哦......對抗蘇淩......”

忽的似觸電了揚聲道:“誰?誰?蘇淩?他怎麼惹你們了?”

方習就差點吃速效救心丸了(如果有的話),合著他們方才說的熱火朝天的全白費了,隻得耐心的又道:“這蘇淩不知哪裡來的野小子,號稱有張神農和元化兩個師父,牛皮吹的震山響。前些日子,他那不好堂門可羅雀,眼看是經營不下去了,我們醫館行會也就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讓他沾些京都繁華之氣,到時自生自滅也就算了!”

那少年道人淡淡笑道:“這不就是了,經營不下去,自然關門大吉,乾嘛還要對付他?”

那方習苦笑一聲道:“隻是不知為何,他搗鼓出一種聽都沒聽說過的藥,叫做冷香丸的,也不知用了什麼虎狼配方,使得京都上上下下都跟風買了,不僅如此,還打出了為貧苦百姓免費問診抓藥的幌子,一時之間,京都百姓扶老攜幼全部都跑到他那裡去了,他生意倒是每日紅紅火火,可是我們這些同行們卻苦了,現在莫說差不多的醫館藥鋪,便是我這規模第一的仁春堂都要活不下去了。”

他這一番話後,那些坐著的、站著的俗家們各個痛心疾首、義憤填膺,擼胳膊挽袖子道:“對啊,對啊,沽名釣譽,邀買人心!那什麼冷香丸的,也不是好東西,可歎我們京都杏林清正之風,被他攪得烏煙瘴氣的,絕對不能放過他!”

“給他教訓!必須讓他知道這裡是京都!”

人聲沸沸,一時間皆說的是大義凜然,冠冕堂皇、痛心疾首。

那少年道人在心裡罵了句無恥,但表麵上仍舊一副同情的樣子道:“你們所說的,我也略有耳聞,隻是不知道事情已然嚴重到如此地步了不成?”

方習忙道:“那可不是?莫說我們這些靠著看病抓藥的人,便是您這兩仙塢也頗受影響罷。”

這少年道人不動聲色的暗忖,自己被師兄打發到這裡,臨走時師兄便說,最近這些日子,京都方圓數城,很多貧苦百姓教徒流失,便是布施救命丹藥,也不複往日盛況了。師兄讓來察查一下,莫非也是因為這個蘇淩不成。

想到此處,這少年道人不動聲色道:“我兩仙塢本就是化外清淨無極地,與你們和那蘇淩有何牽扯?”

方習忙恭維道:“我們當然傾慕兩仙塢的仙姿清名,自然也不敢與上仙相比,策慈仙師功參造化,早已是長生悟道的仙人,豈能是我們這些肉眼凡胎的人敢去攀比的?今日見浮沉子仙師,如此年輕,已然道法莫測,神仙中人,更是策慈仙師的師弟,那兩仙塢中的一仙更是有您一份。”

一頓馬屁拍下之後,那方習一轉話鋒,又道:“隻是,咱們兩仙塢的根基便就是度化眾生,救難普羅大眾。如今那些尋常百姓都被蘇淩籠絡了去,是不是對兩仙塢壯大道門,普度眾生頗有阻礙啊!”

浮沉子(少年道人)心中思緒不斷,原來這群道貌岸然之輩在這裡等著我呢......一群烏龜王八蛋,說的是什麼救濟百姓,人家蘇淩遇到貧苦百姓,分文不取,他們做不來,見人家生意好了,就嫉妒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那個神神叨叨的大師兄似乎也是為了這個事情才讓自己出麵的,看來大師兄和他們的目標一致,皆是蘇淩無疑。

浮沉子對這蘇淩竟生出無比的好奇來,暗想上一個讓自己大師兄如此看中的人還是自己,如今蘇淩竟然也可以!他倒真想見識見識這蘇淩到底是何方神聖。

隻是表麵上不為所動道:“我已說過,我們兩仙塢也好,兩仙教也罷,皆是化外超脫的道門,我們壯大道門,也是為了救難百姓,那蘇淩如此行事也是救難百姓,目標一致,料想與我們也沒有什麼衝突之處。”

那方習聞言,心裡咯噔一下,他真就怕了這浮沉子仙師和他背後的道門倒向了蘇淩那邊,若是如此,怕是想動蘇淩也不能了。

方習隻得麵上更為恭謹,滿臉賠笑道:“道門高義,我等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放了蘇淩任意妄為不管,總是不好的......”

那浮沉子一副被他說動了的樣子,點點頭道:“如今之計,方會首有何良策呢?”

方習忙道:“方才我們商議了半晌,隻有去砸了他的生意,才能將損失降到最小。”

“砸?怎麼砸?那蘇淩就看著你們砸啊?”浮沉子冷笑道。

那方習冷冷一笑,四角眼中放出一道利芒,笑道:“勞駕浮沉子仙師附耳過來......”

浮沉子一臉嫌棄的看了他幾眼,嘟囔了幾句道:“也不帶個口罩......新冠很可怕的......”

他嘟囔了幾句,那方習也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隻道他是神神叨叨慣了,並不為意。

浮沉子沒有辦法,隻得勉為其難的將頭湊近,那方習在他耳邊說了一會兒。眼中的利芒閃動,四角眼仿佛更小了許多。

浮沉子聽完,心中頗為不以為然的冷笑,但表麵上卻頷首道:“你們既然定計,我們道門自然不會管你們紅塵俗世......隻一點,做乾淨了,可不要妄想著我們道門給你們擦屁股!”

方習聞言,一臉喜色道:“那仙師的意思便是允了?”

浮沉子斜睨了他一眼,看他的四角眼中滿是諂媚,幾欲作嘔,隻得哼了一聲道:“我可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一甩拂塵,朝身後幾個道裝打扮的人道:“童兒們,我們走罷!”

說著站起身來,徑自朝閣樓外走去。

待方習送了浮沉子走了,這才返回閣樓之中。

眾人早已將他圍住,皆問道:“浮沉子仙師這樣的態度,到底是支持不支持我們這樣做?”

方習眼中閃過一絲冷色,恨聲道:“這浮沉子才多大年紀,竟然如此奸猾,我這一招是迫他站隊,他倒好,說的滴水不露,模棱兩可啊。”

這些人聞言,皆歎息道:“那我們還要不要這樣做?還去找蘇淩的麻煩不成?”

方習眼中厲色突現,將手中的茶碗朝著桌上一頓,陰惻惻道:“他們道門不亮明態度,我們就逼他們站隊!這件事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時候我們做了,隻要大功告成,不怕他們不站隊!”

他這話說完,閣樓中的眾人皆目露凶光,重重的點了點頭。

............

天已大黑,秋風帶著些許的涼意。

京都龍台城外龍台山的崎嶇山道上,早已被一片翻滾的黑暗所籠罩,時已入秋,早無蟲鳴,隻有茫茫大山,寂靜無語。

忽的從山路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漫無邊際的寂靜。

卻見是兩個道裝打扮的小童,提了兩盞白色紙燈籠,後麵四五個道裝打扮的童兒簇擁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正緩緩的朝山中走來。

這群人速度看上去不快,卻各個身形飄忽,不會為何,幾息之間,在看人群已然從山腳來到了半山之間。

若是有人當頭撞上,這白紙燈籠,飄忽身形,不被嚇出個好歹便是僥幸了。

正是浮沉子一行。

這樣走了一會兒,那前頭提燈的童兒轉頭似詢問道:“師叔,今日為何那般搪塞他們?掌教策慈師父已然說了意思,讓我們助他們,同時察查那個叫蘇淩的.....”

浮沉子雙眼微閉,聽他這樣一說,忽的睜開眼睛,一道如有實質的眼芒中帶著些許狡黠,忽的咒罵道:“一群廢物點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要我們跟他們綁在一架戰車之上,也不稱稱他們幾斤幾兩?就他們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破計策,豈能鬥得過蘇淩?再說那蘇淩其實好相與的不成?”

這童兒似有所思道:“師叔之意是,不管他們,也不管蘇淩了?”

浮沉子一甩拂塵道:“隨他們鬨去,隻是這蘇淩這般跳騰,若是坐視不管,我怎生跟你掌教師父交待?”

那童兒不解道:“那師叔何意?不能管,又不能不管?這當如何是好?”

浮沉子冷笑一聲道:“那得看怎生個管法,若有個萬一,這群蠢貨成了事,隻能證明蘇淩也不過是個飯桶,我們便渾水摸魚就好,隻是我料,這群蠢貨絕對不成,他們拉咱們其實就是為了讓咱們給他們擦屁股,想到倒美了。”

頓了頓又道:“讓他們鬥去,我樂得看戲。待他們兩敗俱傷,我再出手也不晚,到時候不怕那蘇淩不上道!”

童兒聞言,心下更是佩服了不少,遂道:“師叔好一招以靜製動,坐山觀虎鬥。”

浮沉子淡淡笑道:“若你養了一池魚,它們為了爭一點池中殘餘的魚食,撲撲騰騰的,你看著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其實,等他們撲騰的筋疲力儘了,你將手中魚食再灑下去,如此再三往複,這一池魚爭食的景色,你何時想看不就何時能看了麼?”

這話一出口,所有的道士皆似有領悟的使勁的點了點頭。

那浮沉子眼神灼灼,似自言自語的緩緩道:“要緊的不是滿池魚兒,而是那魚食握在誰的手中......”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