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中丞丁季、少府佟涉皆出班跪倒道:“大鴻臚所言甚是,臣附議!”
劉端如坐針氈,隻覺得騎虎難下,看看這邊跪著的文臣,又看看那邊橫眉立目的武將,隻得歎口氣道:“這......這!”
蕭元徹眼神灼灼的看看孔鶴臣,又掃視了一番丁季等人,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隻笑的所有人臣工心裡都有些發毛。
蕭元徹忽的神情一肅道:“元讓、驚虎,大殿之上,聖上麵前,如何這等放肆!還不退下!”
夏元讓和許驚虎這才憤憤退下。
蕭元徹一字一頓道:“聖上,臣以為大鴻臚所言極恰!”
“啊!司空要朕治你得罪?這恐怕......”劉端差點從龍椅上禿嚕下來,幸虧齊世齋眼明手快,將他扶住。
蕭元徹沉聲道:“臣自請罰奉兩年!同時臣向陛下請命,我朝民間神道、黃老、佛教等相關事物,應成立一個專門的有司管理,鴻臚寺平時掌管祭祀、外賓、朝會儀節已然分身乏術了,臣為大晉司空,當為眾臣表率,不辭辛苦,總督此事!還望陛下恩準!”
孔鶴臣聞言,臉色變了數變,好你個蕭元徹!你這是明著追究自己,實則分我權柄啊!
孔鶴臣剛想說話,但見劉端神情十分疲憊的一揮手道:“都退下吧......朕意已決,按司空說的辦!都不要再議了!”
孔鶴臣和那幫文臣,臉色一暗,隻得緩緩退了下去。
劉端這才舒了口氣道:“不知司空所言的新有司,名字叫個什麼?官名作何、官職當為幾品啊?可有合適人選充任啊。”
皇帝已然放棄反抗,連人選是誰都不再問孔鶴臣那幫人了。
蕭元徹略微思考道:“臣還未想好有司的名字,但人選臣推薦軍祭酒——郭白衣,職當四品。”
孔鶴臣聞言,僅僅一個掌管宗教的便要四品,剛想出班再奏,卻被太尉楊文先拉住。隻得暗暗一歎。
“準了!有司名字、官名等,司空三日內奏於我知便好!”劉端蓋棺定論。
劉端剛想宣布下一道旨意,蕭元徹卻道:“臣方才細思大鴻臚所言,大鴻臚一片公心,自己的兒子有錯,便要出來一並承擔,臣乃司空,更應效之!臣奏請陛下,罷蕭箋舒越騎校尉之職!”
此言一出,孔鶴臣等雖覺意外,但已然隱隱覺得其中必有文章,便都沒有多大反應。
倒是夏元讓、許驚虎皆一臉驚駭,不解的望著蕭元徹。
蕭元徹不等劉端說話,又道:“臣啟奏陛下,蕭箋舒改任五官中郎將,越騎校尉由蕭子真充任!”
來了!孔鶴臣心中發苦,那群蕭元徹的政敵更是知道蕭元徹的棋到底是在布的什麼局。
隻是,孔鶴臣都不發話,他們更是寂寂無語。
劉端心中暗想,這樣也罷了,自己省的宣旨了。索性也就當堂準了。
正在孔鶴臣等一臉黯然的時候,劉端突然開口又道:“今有一人,姓劉,名玄漢,朕聞聽更是我大晉皇室血脈,乃是大才,大晉立國幾百年,有這樣的人,朕心甚慰!宣,劉玄漢!”
劉玄漢之名,天下皆已知曉,皆是忠孝仁義的美名,當年二十八路伐王熙,他更是也有參與,前番攻滅段白樓,他更是立有戰功。今日忽聽皇帝要召見,眾臣心中皆是一凜,暗道,此人日後或許便會青雲直上了。
“宣......劉玄漢覲見!”
幾聲之後,龍煌大殿殿門前,陽光熙熙,一人昂然而入,其步不疾不徐,其姿俊逸端肅。
這人一身玄色衣衫,長得鼻直口方,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兩耳垂肩,雙肩抱攏。
果然上人之姿。
此人便是劉玄漢。
劉玄漢來到禦階之下,朗聲道:“微臣劉玄漢,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叩拜之後,便端端正正的跪在那裡,目不斜視。
劉端顯得滿麵春風,眼中也隱隱有了些許光芒。
蕭元徹站在那裡,深深的看了劉玄漢一眼,這才雲淡風輕的緩緩微閉雙目。
他知道,昨日討價還價的代價,便是抬舉這個劉玄漢。
劉端讓齊世齋取來皇家族譜,當著眾人麵念了起來:“大晉景惠皇帝生十三子。第六子乃定山向王劉璧。璧生滑城亭侯劉宣。宣生祁侯劉卯。卯生漳侯劉成。成生固侯劉敖。敖生黎陽侯劉放。放生安海侯劉崗。崗生廣元侯劉祝。祝生膠南侯劉憲。憲生廣邑侯劉石。石生巴陽侯劉禮。禮生夢澤侯劉揖。揖生益侯劉達。達生安靈侯劉沛。沛生濟川侯劉和。和生廣城令劉習。習生劉扈。扈不仕。劉玄漢乃扈之子也。”
劉端聽得津津有味,偷眼看去,卻見蕭元徹似乎已經昏昏欲睡了。
待劉端聽到最後一句時,忽的高聲道:“最後一句話,念!”
齊世齋忙再念道:“習生劉扈。扈不仕。劉玄漢乃扈之子也。”
劉端似乎不太滿意道:“大點聲!念!”
“習生劉扈。扈不仕。劉玄漢乃扈之子也。”
“再念!”
齊世齋一愣,隻得再次提高聲音道:“習生劉扈。扈不仕。劉玄漢乃扈之子也。”
劉端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孔鶴臣等人眼中皆是一亮在,終於明白自己的大晉皇帝原來還藏著這一手!心中似乎看到了希望。
早有太尉楊文先,跪於地上大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劉玄漢真乃皇室之後!大晉皇叔啊!”
他這一帶頭,呼呼啦啦跪倒一片,皆口中稱頌。
劉玄漢跪在地上,神情不喜不悲,不卑不亢。
他似乎感覺到前方的蕭元徹正笑吟吟得用一絲玩味之色看著自己。
隨即也迎著蕭元徹的目光,朝著他淡淡一笑。
兩人似乎頗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劉端心滿意足,竟有些誌得意滿,忽的欠身離座,降階而下。
走到劉玄漢近前,一把將他扶起。
慌得劉玄漢趕緊低頭施禮道:“聖上,聖上,使不得!”
劉端龍顏大悅,眼眉帶笑道:“如何使不得?你乃朕之皇叔!大晉以孝立國!朕當為表率!”
說罷,又走到龍書案後坐下。朗聲道:“劉玄漢聽封!朕封你為大晉前將軍,豫城亭侯!”
劉玄漢忙跪倒施禮,三呼萬歲!
劉端眼中忽的閃過熠熠光芒,看著蕭元徹一字一頓道:“皇叔不必多禮,待朝散後,到朕內宮,一敘叔侄之禮。”
蕭元徹聞言,麵上仍舊古井無波,隻是暗暗看著劉玄漢,但等他如何回答。
劉玄漢躬身一肅道:“臣,遵命!”
神情不卑不亢,眼中不看彆處,隻看著晉帝一人。
劉端這才揮揮手,似帶著些許疲憊道:“如此,便都散了吧!”
說著站起身來,一抖袍袖,退殿去了。
待皇帝和太監宮女皆走後。
多數大臣,以太尉楊文先、大鴻臚孔鶴臣、大司農武宥、禦史中丞丁季、侍郎佟涉為首,皆走向劉玄漢,拱手道賀道:“滄海遺珠,劉皇叔今終得大用,應當時刻感念天子隆恩啊!”
劉玄漢也是拱手謝過,神情不卑不亢,不疏不遠。
等那所有臣工出了大殿之後,蕭元徹這才緩步來到劉玄漢近前,衝他淡淡一笑道:“玄漢,以為今日如何?”
劉玄漢一拱手,正色道:“玄漢能有今日,還是多謝司空,這些日子更是對我多多照拂,玄漢感佩於心。”
蕭元徹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不一時,整個大殿都回蕩著他的放肆大笑。
“劉玄漢,勿忘爾今日所言,望爾心口相應!......”
言罷,徑自邁步出了龍煌大殿。
............
宮道之上,太尉楊文先獨自走著。
不知何時竟起風了。
秋風甚冷,吹起他已然有些發白的胡須發絲。
他的步履竟有些許蹣跚。
忽的,身後有人說話道:“大晉有望,大晉有望了啊!”
說著那身後響起快步之聲。
趕上楊文先,兩人並行。
正是大鴻臚孔鶴臣。
兩人走了一會兒,孔鶴臣興高采烈,抑製不住的興奮,溢於言表,話也多了起來。
可是楊文先臉色頗為憂慮,隻是一言不發,默默走路。
孔鶴臣有些疑惑,停下腳步道:“楊公,為何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
楊文先看了看周遭。
秋風嗚咽,落葉飄蕩。
滿目淒涼。
楊文先淡淡道:“公以為,一個半路出來的皇叔,便能力挽狂瀾,扭轉局勢不成?......”
言罷,甩開孔鶴臣,朝著漫天的秋風中走去。
孔鶴臣一時凝噎,站在漫天飄零的落葉中,寂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