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點點頭,卻忽的抬眼望著蘇淩又道:“隻是,這些事情,與你如何知道我司空府今夜行動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就因為有人截殺你,你就能算出我要下令行動不成?”
蘇淩搖搖頭道:“那蘇淩便是神仙,也是算不出來的,隻是因為先有兩仙教追擊在前,後有這董祀派人想要漁翁得利在後,我不得不把這兩者聯係在一起啊。”
蘇淩心中暗道,為了讓兩仙教和董祀扯上關係,自己繞了這麼一大圈,容易麼!
蕭元徹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蘇淩又道:“再後來,伯寧大人帶我去見那玄闡,他瘋瘋癲癲的隻記得這句讖。我暗中記下。待返回不好堂後,竟遇到了前來找我的浮沉子。”
“他?他來作甚。”蕭元徹狐疑的問道。
蘇淩心中暗想想,幸虧自己是中文係的,否則這小作文實在難以往下編。
“這浮沉子也是因他邀我前去兩仙觀觀禮,才招致我中毒,心中頗為覺得對不住我,這才前來看看能幫我做些什麼。”
蘇淩信口瞎說。
蕭元徹卻點了點頭道:“這道士倒還有些良心。”
蘇淩又開始寫起小作文道:“我便將這讖語告訴了他,他本就是兩仙塢的二仙之一,便告訴了我原先,這董祀是要拉攏兩仙觀一起謀逆,所用的暗號便是這句讖,更是將這讖語的意思告訴了我。”
蕭元徹聞言,神色一凜道:“這讖語何意?”
蘇淩哪裡知道這玩意到底何意呢,隻得現想現編,他頓了頓方道:“這讖語,乃是虛實鑲嵌,前兩句是實指,後兩句是故弄玄虛,所以後兩句沒有任何意義,其關鍵便在前兩句雪漫人間......承天順義......之上。”
這幾句話,竟是也引起了郭白衣和徐文若的興趣。
蘇淩朗聲“釋義”道:“雪漫人間,便是指入冬的第一個雪天,隻指的是董祀跟兩仙教約定謀逆的時間,承天順義,便是暗指他們手中有所謂的天子血詔,乃是承天子授意,順心中大義也!”
解釋完這些,蘇淩都佩服自己,他自己差點都信了自己這番解釋。
“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
蘇淩繞了這一大圈,終於自圓其說道:“便是如此,今晚大雪漫天,我料定這董祀必然發難。因此便暗中在車騎將軍府房上監視,那董祀偷偷出了府上,我一路跟隨,這才來到禁宮,才有了方才發生的事。”
蘇淩言罷,朝著蕭元徹一躬道:“蘇淩,身為司空府供奉,一是隱匿浮沉子身份不報,二是破解了讖語不報,三是未經司空允許,四擅自行動,蘇淩死罪!”
蕭元徹緩緩的朝蘇淩看去。
眼中的神色複雜,他就這樣無聲的看了蘇淩板半晌。
終是一歎,搖了搖頭。
郭白衣卻是清楚,司空這個表情,應該是選擇相信蘇淩所言了,隻是相信多少。他這個最了解蕭元徹的人,也揣測不出來。
蕭元徹緩緩道:“那浮沉子,現在何處?”
蘇淩搖搖頭道:“他解了那讖語,便走了,我也強留不住,至今杳無音訊。”
蕭元徹這才點點頭道:“文若,知會廷尉王景興,將那浮沉子從通緝人犯中撤下吧,畢竟他也算有功。”
蘇淩心中暗笑,這牛鼻子要是知道了,豈不得樂瘋了,又可以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了。
蕭元徹看了看蘇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蘇淩,這一道士我都能寬恕,何況是你呢?你一片赤心肝膽,為了我蕭元徹,又是擒住董祀的首功之臣,換言之,更有救駕之功。至於那些你隱瞞我的,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所以......蘇淩,我不但不罰你,還要大大的賞你!諸位以為如何?”
蕭元徹說完,抬頭看著兩旁的文武。
郭白衣、徐文若自然是拱手稱是,武將中,夏元讓看不出喜怒,張士佑眼中也有激賞之意,那黃奎甲卻是一蹦三尺高,嘿嘿一樂道:“還是我蘇老弟厲害!主公也是賞罰分明的明主,比那破晉帝強的太多了!”
他這話是發自真心,不管不顧的隨意亂扔。
所有人皆哈哈大笑起來,隻有徐文若麵無表情,似乎沒聽到一般。
蕭元徹偷偷看了一眼徐文若,眼中似有深意,這才一指黃奎甲道:“你這憨貨,就會瞎說!還不給我住口!我怎麼能與聖上相比?你這話可是大不敬啊!”
他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未有絲毫的怒意。
然後,蕭元徹這才站起身來,走到許驚虎近前,冷哼了一聲道:“你起來吧,還不謝過蘇供奉不怪之恩!若不是他求情,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許驚虎這才長身站起,頭一低,看不清他的表情,低聲道:“驚虎,謝蘇供奉求情......”
蘇淩哈哈一笑,朝他肩膀上拍了拍道:“能與奎甲大哥馳名的驚虎統領解除誤會,蘇淩誠惶誠恐啊!咱們都是為司空做事,以後更要多多走動、配合才是!”
許驚虎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
倒是黃奎甲卻哈哈大笑道:“老許跟俺一樣,再有什麼,叫上俺,帶著一壺女兒紅,沒有擺不平的事,是不是老許!”
說著也給了許驚虎一拳。
許驚虎這才淡淡一笑道:“奎甲說的對,有酒的話,什麼事都好說!”
蕭元徹這才又道:“本以為此事後,讓你卸了司空府府兵統領一職,掌管京衛北營。看來,你還斷練的很,死罪饒過,活罪難逃,那司空府府兵統領,你也彆做了,滾回軍營去......”
郭白衣聞言一愣,忙道:“那許統領到軍營如何安排......”
蕭元徹冷聲道:“他不是跟蕭箋舒好麼?那就去五官中郎將營,做個最低等的兵卒......”
眾人知道,司空如今正在氣頭上,罷黜許驚虎隻是為了敲打他,以後許驚虎跟蕭箋舒保持距離,以司空對他的感情,想來不久還會重新起用的。
正廳氣氛隨之一輕。
蕭元徹又道:“蘇淩,我說過的要好好賞你,如今我便升你做......”
剛說到此處,卻見門前冒雪,顫巍巍的來了一人。那人在雪中行動緩慢,甚至腰身都有些佝僂了。
所有人都未想到,來者竟然是宮中常侍齊世齋。
但見齊世齋走進廳中,一眼看到蘇淩,未等他反應過來,一把拉了蘇淩的手道:“這位少年英雄便是救駕的蘇淩麼?”
蘇淩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他心中自然知道,這老太監唱的是哪一出。
這種心機,怕是這老太監自作主張,那晉帝劉端估計想都想不出來。
蕭元徹果然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又看看齊世齋,不動聲色的淡淡道:“此少年正是蘇淩......”
齊世齋故作驚訝道:“哎嗨呦......果真年少有為!傳聖上口諭!”
文臣武將之中,徐文若當先跪下,其他人這才頓了頓,方才跪下。
隻有蕭元徹和蘇淩仍舊站立在那裡。
蕭元徹是可以不跪的,可是蘇淩竟然站著不動。
便是蕭元徹都有些沒想到,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頗有深意。
齊世齋先是一愣,隨即乾笑一聲道:“罷了,蘇淩未入仕,不懂規矩,今日就隨他吧!”
這蘇淩真就一拱手,當真就沒有跪下的意思。
不跪歸不跪,這所謂口諭,齊世齋確實不能不宣的。
齊世齋清了清嗓子道:“少年英雄,赤濟之才,蕭府供奉,醫館妙手,蘇淩者,不顧危難,救朕於危難之中,著司空蕭元徹,大加獎賞,揀拔以為朕之大晉效力!欽此!”
蕭元徹聞言。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悲喜,隻淡淡一拱手道:“臣蕭元徹遵旨。”
待齊世齋走後,正廳內的空氣還有些許微妙。
倒是蕭元徹先乾咳了兩聲,這才朝著蘇淩淡淡道:“你看,連天子都下了口諭,嘉獎你呢。”
蘇淩卻淡淡一笑,沒有說話,表情有些不置可否。
蕭元徹這才頓了頓,緩聲朝著眾人道:“明日起,蘇淩充任丞相府西曹掾......”
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凜。
隻有黃奎甲心直口快嚷道:“俺蘇兄弟這般功勞,助攻隻封個從七品的丞相府西曹掾......這也忒小了點吧。”
蕭元徹看了一眼黃奎甲,嗔道:“你這夯貨,再要多嘴,原本給你慶功的十幾壇女兒紅,不給你了......”
黃奎甲這才撓撓頭,不再說話。
郭白衣和徐文若卻是偷偷看了一眼蘇淩,卻見蘇淩一臉淡然,似乎泰然處之。
郭白衣和徐文若,對這個少年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因為他們清楚,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雖然風輕雲淡,但心裡定然和他們想得一樣明白。
若不是那所謂的、不倫不類的天子口諭。
蘇淩怎麼可能隻是一個小小的從七品西曹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