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神農這才冷笑道:“敢問蘇淩之命便是命,百姓之命便不是命了麼?難道僅僅是因為蘇淩是丞相倚重之長史,身份高貴,便要全力救治,而舊漳百姓,營中普通士卒,便天生卑賤,命如草芥不成?”
“這.......”蕭元徹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張神農踏前一步,朝著在場十一位太醫一拱手,聲音恢弘,慷慨道:“諸位與老朽一樣,都是大半生鑽研醫道,渴求在此途上精益求精,更進一步。可是,諸位想過為何要如此麼?是學好精妙術,貨賣帝王家,還是指望著有一天憑妙醫之術,光耀門楣,告慰列祖列宗?諸位,你們學習醫道的初心又是什麼?諸位可還有人記得?”
張神農說著,淡淡的看向這十一人。
十一位太醫皆默然愧色,一語皆無。
張神農又沉聲道:“方才丞相所言,其實諸位絕大多數人也是如此一般的想法吧,人生於世,豈能以貴賤而論之?諸位啊,學醫之時,豪情萬丈,壯誌凜凜,今日那般初心,為何煙消雲散,半點皆無呢?”
“天下之大,蒼生萬萬,若我等懸壺濟世之人,心亦冷若冰鐵,心疾不除,自疾難醫,何以醫天下也!”
張神農聲音低沉而有力,字字如刀,聽在這些人耳中,他們隻覺得如芒在背,心緒難安。
“醫者仁心,若諸位做不到這些,便是醫術再如何精妙,又能如何?背棄天下之人,僅以自身計,這天下又怎有其立錐之地也!”
張神農神情凜然,神色激蕩,朗聲道:“今日,張神農既來,無論長史將軍,還是低賤兵民,若天下醫者皆袖手,張神農一人亦救之。老朽力微言輕,但亦知救活一人,那九幽黃泉便少了一個冤死鬼魂!”
這十一位太醫聞張神農之言,彷如天鼓雷音,聲震心魂。
忽的以丁晏為首,十一人皆抱腕當胸,齊聲肅然道:“張神醫國士無雙,仁心仁術,我等亦願追隨,九死不悔!”
張神農聞言,這才神情激動,忽的朝著這十一人一拜道:“老朽張神農,代士卒和百姓,謝過諸位了!”
蕭元徹臉色極為難看,眼神灼灼的盯著張神農。
但其如何也是當世梟雄,見如此狀況,那神情之中的灼灼之色倏忽而逝,竟朗聲大笑道:“神醫胸懷天下蒼生,元徹敬服!如此,便依神醫之言!”
張神農這才朝著蕭元徹微微拱手,可是神情之中卻少了很多方才的親切。
便在這時,程公郡和夏元讓皆走了進來,向蕭元徹施禮之後,蕭元徹這才將方才議定之事向他們交待了一番,又命他們準備相關藥材,熬製了大青龍湯,分發到輕症士兵和百姓手中服用。
二人領命去了。
蕭元徹這才若無其事道:“神醫,蘇淩......”
“包在老朽身上,蘇淩之病,我還需費些力氣,雖仍是以大青龍湯為主,卻還要輔以我之神農七針之法,方才有效,可是,我還要前往各營和城中救治那些重症的士卒和百姓,卻是分身乏術啊,那神農七針每日一次,另外還要隨時關注蘇淩的狀況,以便及時應對。所以當有人寸步不離的照顧他......還要在短時間內學會我這神農七針,如此的人選卻是難有啊!”
張神農說完,所有人皆是一臉的難色。
寸步不離,同處一室,此等辛苦已然常人難為,更是風險極高,說不定便也染了那瘟病,不僅如此,還要短時間內學會神農七針,這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就在眾人皆為難之時。
忽的門口緩緩走出一人。
但見月皎如玉,星河如紗。
那一抹盈盈的綠意,站在星月之下。
綠衣飄蕩,隱隱有光。
是那個喚作月兒的女娘。
她麵上的輕紗隱隱,月光中,如夢清動。
她似乎輕輕抬頭,看了看著院中的所有人。
忽的抬頭望著星河漫天的蒼穹。
下一刻,她回首又向那屋中榻上沉沉之人一眼看去。
隔著麵紗,看不清她的容顏和眸光。
可是,她卻驀地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萬般執著和堅定。
“蘇淩......我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