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淡淡道:“棠嶺客棧之中,我原以為你真的是那個陳禺,本要趁你不備結果了你......後來,無意偷聽道溫芳華和穆顏卿的對話才知道你假冒陳禺,你真正的身份是蕭元徹的將兵長史,如今大晉赫赫有名的蘇淩,蘇公子。所以,我才留了你的性命......”
蘇淩隨意一笑道:“如此,蘇某還要謝謝木門主不殺之恩了......”
蘇淩雖口中言謝,但神情不卑不亢,也沒有什麼感激的意思。
木七自然看得出來,擺了擺手道:“你也不用謝我,我當時不殺你,並不代表我沒有對你起殺心,隻是想留著你,看看你入了渤海之後,到底要做些什麼......若你對我的行事不利,我還是會取你性命的。”
蘇淩聞言,冷笑道:“那,看來蘇某所做之事頗得門主之心了,要不然,也不能活到現在.....”
木七點了點頭道:“絆倒許氏一族,殺郭氏一族獨苗郭琿,又替我引魍魎司和長戟衛到此......雖然不是出於幫我,而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但是不得不說,你的所作所為,確實也省了我不少的事情......隻是,我卻未儘全功......”
他說到此處,歎了口氣道:“是我實力不濟,這也怪不得你......”
蘇淩聞言,一臉淡然,似乎並不奇怪木七將自己來到渤海的所作所為如數家珍的說了出來,不過還是問道:“我所做之事,敢問木門主是如何知曉的如此清楚的呢?”
木七淡淡一笑道:“蘇淩啊......你有赤濟之名,世人更言你之智計謀略更不在白衣神相郭白衣之下,你不妨猜一猜,我是如何知道的,何如?”
蘇淩還未說話,那木七忽的仰天大笑道:“蘇淩啊,世間智計之人,不是隻有你一個......你這個疑問,隻有我能告訴你,可是很遺憾,我就要以死明誌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蘇淩一笑,隨意道:“那我也就不問了......不費這個力氣,豈也就不煩心了......”
“你倒豁達......可惜我卻.....”木七緩緩低頭,似自說自話。
半晌,他抬起頭來又道:“罷了,蘇淩啊,你們走罷......我可以告訴你,巡城營和五軍都尉營的兩千人馬已經開拔,巡城營在城東,渤海雖大,但總歸是少時便至。五軍都尉營雖在城外五裡,但其營多騎兵,想來也不會太久......趁現在長戟衛還有些自顧不暇,加上我身後的弟兄,還能為你們抵擋一時,趕緊逃命去吧......至於你能帶走多少人......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蘇淩沒想到他真的要掩護自己和自己的人離開,不由得也有些心神震動,聲音高了些問道:“蘇某不明白......閣下為何要如此做......”
“我本是渤海之人,生死皆歸渤海,我身後的人亦是當年渤海舊臣遺孤,天下之大,卻無我等這些人的容身之地......我放你離開,卻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幫我......無論成與不成,你當需儘力。”
蘇淩聞言,暗想,這世間果真沒有免費的午餐。淡淡一笑道:“還請閣下明示!”
“你若出了這渤海樊籠,我希望你竭儘所能,幫助蕭元徹擊敗沈濟舟,奪了這渤海五州!”
木七的聲音緩慢,但一字一頓,說的極其鄭重。
蘇淩卻是無論如何都未曾想到他竟然拜托自己助蕭元徹奪渤海五州......而且說的那麼堅定鄭重。
“為何?這渤海便是歸了蕭丞相,也再不是你韓家的了啊?你不是心心念念......”
木七淒然一笑道:“渤海五州,幅員遼闊,戶數繁多,更是繁華城池比比皆是的區域......天下豪傑者,縱橫江山萬裡,有占據之心,也屬人之常情。隻是,憑真正實力占了渤海五州,那也是嗎、渤海五州和渤海黎庶的命,無可指摘。可是,我實恨陰謀詭計,小人手段陰占渤海之人......若是那樣,渤海五州皆不恥也!”
“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驀地憤恨起來道:“天下何人皆可憑勢力占我渤海,但唯獨那沈濟舟小人,不可!”
蘇淩聞言,心中歎息,不知還能說些什麼,隻得點頭道:“閣下放心,蘇某彆的不敢說,渤海今後的主人無論姓什麼,但蘇某定儘全力,不使其姓沈!”
“很好!......走罷!”
木七話音方落,邊聞聽一聲怒喝振振傳來道:“你們一個都彆想走!”
蘇淩驀地回頭。
卻看到,原本漫天的飛蛇,如今已然皆落在地上,黑壓壓的成片成山,極為難看。
而此時此刻,那長戟衛已然又重新擺好了陣型。
蘇淩細細看去,渤海衛方才經那一戰,折損了約有不到二百人,如今剩下還有三百餘人。
這三百餘人如今已然列陣以待,矛亮戟冷,聲勢赫赫。氣勢複舊如初。
盾兵盾陣護佑之下,淳庸騎在馬上,一臉凶神惡煞的神色,正朝著他們大聲怒吼。
蘇淩一聳肩道:“木門主,怕是不太好走了!”
卻見淳庸稍微催馬向前,手中兵刃一點木七道:“木七,狼子野心,竟然騙過了大將軍和本都督,臨陣反戈,你想要的謀反麼?”
木七冷聲一笑,向前走了一步,昂然道:“淳庸,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當年你殺那三十三口無辜之人時,就沒想到有今日之事麼?”
淳庸神色大變,自言自語道:“當年......三十三口......你?你怎麼會知道......”
他忽的神情驚恐,聲音顫抖的喊道:“你......你是誰......當年李闡府上三十三口無一生還......為什麼你!......木七!你怎麼會知道的!”
木七忽的仰天淒然長笑,笑聲淒涼而悲憤,回蕩在竹林上空,彌久不散。
“你以為當年三十三口皆死,就能掩蓋那齷齪之事麼?三十三口死去了不假,隻是有一個人是替死......你真正要殺的人,他還活著,如今就站在你的麵前......”
說著,木七緩緩的看向淳庸道:“既如此......淳庸,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
說著,他驀地揚手,隻聽到一聲細微的“刺啦——”聲響。
卻見木齊一把將自己的臉全數揭了下去。
在場所有人,包括蘇淩頓時震驚起來。
原來他那張死氣沉沉、慘白至極,毫無血色的死人麵皮,隻不過是一副假麵具。
黑發如瀑,他緩緩的搖了搖頭,長發瞬間向後散開,他的整張真正的臉完完全全的顯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眾人看去,心中皆是一陣讚歎。
星眉朗目。鼻直口方,棱角分明的臉龐。
好一個俊逸豐神的少年將軍!
他看了看手中被他揭掉的假麵,稍有些不舍,隨後再無掛礙,輕輕一揚手,那假死人麵被他揚至半空。
“十年了......我都快要忘了,我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言罷,他淡淡的笑著,似乎並不十分憤然的看向淳庸,一字一頓道:“淳校尉......淳世叔......彆來無恙啊!”
卻見淳庸臉色大變,麵如死灰,訇然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眼前的這個俊逸少年,一臉的難以置信和驚恐道:“你!你是......你竟然沒死......你還活著!”
那男子淒然大笑,再看之時,朗目之中,已滿是冰冷的仇恨。
他一字一頓道:“我是渤海少將軍,先主公之婿......我叫李七檀!......”
“淳世叔......你這樣的人還未死......七檀如何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