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反應過來,這素衣少年一張手,將竹杖扔給其中一人,緊接著空出的左手與原本握著的右手做掬捧之狀,兩隻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掌心的寶貝,緩緩的邁步走進了小院之中。
直到這時,這素衣少年雙眸如星,仍半息不離的看著自己掌心。
細細看去,映著陽光,他手間的縫隙似有點點的水滴灑下,晶瑩剔透,宛如珍珠一般。
那兩個少年侍衛似乎十分了解這素衣少年的脾氣秉性,見他如此,也不再出聲,跟在這素衣少年身後,便是連腳步聲也刻意的輕柔了不少。
但見這素衣少年剛走入院中,茅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麵走出一個魁梧的年青漢子,雖是一身白衣,卻掩飾不住他身材魁梧彪悍,一眼看見這素衣少年,便笑嗬嗬的迎了過來,見他雙手捧著什麼,忙嘿嘿笑著開口道:“公子做什麼呢?何須親自操持,給率教便好!”
說著便迎頭過來,伸出五大三粗的兩隻大手要接這素衣少年手中的東西。
這素衣少年也不抬頭,嗯了一聲,微嗔道:“老吳,你五大三粗,毛手毛腳的,弄壞了我的寶貝可不成!快閃了,不要耽誤我的事情......”
吳率教聞言,卻也不惱,隻撓頭傻笑,身體一側,那少年才疾步從他身邊走過。
吳率教這才跟在素衣少年的身後,然後暗暗朝那兩名鍛刀少年侍衛擺了擺手,你那兩名少年侍衛會意,轉頭又立於院門兩側。
卻說這素衣少年在院中踱了幾步,這才似驀地想起那院中的一方小池,忙快步走了過去。
來到小池旁,竟也不嫌地上不淨,席地而坐,半倚在小池邊上,然後將雙手輕輕一抖。
“嘩——”一陣細微的水聲翻湧,但見他手心處流下一道晶瑩透亮的水線,其中十分惹人注目的是,水線之中,竟還翻滾落下了兩三尾顏色鮮豔的小金魚。
那三尾小金魚隨著水流落入小池之中,在這素衣少年目不轉睛的注視之下,那三尾小金魚在小池水中,歡快的翻了幾個水花,倏爾三道細微的水線,朝著水池的中央遊了過去。
這素衣少年注目的看著,直到這三尾小金魚穿梭在小池中的水植間,他才心滿意足的展顏一笑。
笑容溫暖,如沐春風。
少年緩緩開口,似自言自語,又似對這幾尾小金魚道:“魚兒呀魚兒,外麵波雲詭譎,殺伐征戮,亂世無疑,你們還是暫時的在我這小池中棲身吧......一旦化龍之日,便龍歸大海,攪動風雲,方不負此生啊......”
說著,這少年似感慨般的緩緩起身。
身後的吳率教聞言,嘿嘿癡笑道:“公子哪裡是在說這三尾魚兒,怕不是在說公子自個兒罷......”
這素衣少年淡淡笑著看了吳率教一眼,也不接話,隻道:“老吳,你個憨貨,平素最喜酣睡,今日如何起的這般早......好在未驚了我的魚兒,否則我把你扔到海裡,給捉一百條一模一樣的來!......”
吳率教也不惱,嘿嘿笑道:“公子隻是說說,俺雖憨,但也知道公子對俺極好,定是不舍得......”
那素衣少年這才嗬嗬笑了起來,接過吳率教遞來的手絹擦了擦手方道:“飯食好了?”
吳率教點了點頭道:“弟兄們剛做好......”
素衣少年點點頭,邁步頭前向中屋走去道:“來,吃飯了......”
他話音方落,左右兩側的屋中頓時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響傳來。聽得出裡麵當是還有不少人專等著他一句話,立馬開動吃飯。
素衣少年哈哈笑道:“老吳,我不回來,你就不許這二十多個兄弟先吃飯不成?”
吳率教撓頭道:“不是我不許啊,是弟兄們非要等公子回來才用飯的......”
用過早飯,那素衣少年徑自走到書案前坐下,卻見那書案之上正放????????????????著一把焦尾古琴,端的是古拙無華,比起一般的琴,這焦尾古琴隻有五根細弦,根根纖細,銀光流動。
那素衣少年輕輕挽了挽袖子,雙手撫在琴上,輕輕撥動琴弦。
琴聲乍響,空靈出塵,浩渺弘大。霎時回蕩在整個山穀之中。
起初那琴音清幽蕩漾,琴意繾綣,鏗鏗似雨珠滴落,不知何時,那琴聲驀地一轉,吭然直衝蒼穹,其聲昂昂,風雷金戈,凜凜肅殺。
若有人聽了,仿佛置身於金戈鐵馬的戰場之上,刀光悍影,長風烈馬,蕩氣回腸。
直到最後,那聲音再次變得舒緩起來,再看那素衣少年,隻用一指輕撥單弦,聲音若有似無,寧謐安穩。
一旁的吳率教這才輕輕的說道:“公子,七檀已經動了......現下已經到了竹林......”
這素衣少年也不答話,隻是輕輕點頭,仍舊緩緩撥動琴弦。
過了片刻,院中響起腳步聲,不一會兒,卻見方才立於院門前的其中一少年走了進來,見這素衣少年雙眸微閉,這才緩緩走到吳率教近前,耳語了一陣,轉身去了。
待他去後,吳率教又輕聲對這素衣少年道:“公子......七檀已經表明了身份了......如今正與長戟衛交手。”
素衣少年仍舊微閉雙眸,隻是劍眉之處微微蹙了一下,方輕聲道:“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這素衣少年仍舊微閉雙眼,輕聲道:“蘇淩呢......蘇淩如何?”
吳率教忙回道:“應付自如,如今跟七檀算是勠力對抗長戟衛......”
那素衣少年點了點頭,一字一頓,聲音稍微重了一些道:“長......戟......衛!嗬嗬,我隱世這些年,長戟衛也能橫行了......倒也可笑......”
又過了一陣,此時太陽已然升高了不少,陽光灑遍整個林中,霧氣緩緩散去。
終於腳步聲又起,那院門外白衣少年侍衛再次走了進來。
隻是未等他開口,素衣少年卻開口道:“講!......”
“喏!五軍都尉營和巡城營已然開拔,若按常規速度,不時便能到城西竹林......公子......”
卻見那素衣少年撥動琴弦的手猛地一停,琴音戛然而止。
他緩緩起身,臉上是與他年歲極不相稱的沉穩,沉聲道:“吳率教,埋伏在他們途徑之處的白隼義騎是否到齊了?”
吳率教神情一凜,再也沒有了方才憨傻的神情,轟然起身道:“公子放心,早就枕戈以待,專等他們前來!”
素衣少年這才點了點頭,忽的抬頭望向蒼穹。
蒼穹之上,白雲如畫,陽光正暖。
那素衣少年的神情之中不知何時已然滿是豪氣的殺伐果敢。
“時辰到了......今日一戰,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還有多少人記得我趙風雨!......”
“列陣,隨我殺敵!”
“喏!——”
不知何時,整個院中已然出現了二三十餘白袍銀甲少年,身前斬馬長刀冽冽清光,一臉肅殺,齊聲應諾。
素衣少年點了點頭,忽的似自言自語的輕聲道:“渤海城!長戟衛!沈濟舟......趙風雨......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