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死穴(2 / 2)

瀵瑰紙姹熷北 染夕遙 6101 字 3個月前

未曾想,汪順卻當先說話道:“二公子,無論是魏大監還是老奴,甚至於府中形形色色的小黃門,說白了都是伺候主子的。至於有副無副,隻要對主子儘心儘力,又有什麼區彆呢,您說是麼?”

說罷,汪順笑吟吟地看著蕭箋舒。

汪順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更是將重點落在了伺候主子上,至於現在的主子,還是將來的主子,反正都是主子,都要儘心伺候。

無懈可擊,更讓蕭箋舒挑不出半點毛病。

薑還是老的辣!蕭箋舒心中暗忖,隨即大笑道:“汪公公所言不差......卻是這麼個理,但是人嘛,眼光總不能局限於一隅一府之地罷......”

汪順原本淡然的神情,驀地又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一低頭,並不接話。

蕭箋舒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在我麵前你還能裝得下去?

“汪公公啊......相府自

然無所謂正副大監之彆......可是若是大鳳彰,龍煌監呢?怕是隻有正而無副罷......”蕭箋舒不動聲色道。

“這......”汪順一臉的惶恐,連連擺手道:“老奴不過是伺候主子的人,那大鳳彰、龍煌監,老奴屬實是不敢奢望......萬萬不敢奢望啊......”

蕭箋舒眼神變得尖銳起來,一字一頓道:“若真的有機會呢?汪公公真心甘願一輩子到死,都要屈從於彆人之下不成?”

汪順的心理防線瞬間有些崩塌,連連擺手求告道:“二公子慎言,慎言!老奴不敢再聽下去了,萬萬不能再聽了!”

也無怪乎汪順會如此,實在是蕭箋舒這毫無遮掩的話,是他完完全全不能承受之重。

大晉皇後所居之地乃是鳳彰宮,因而內宮太監內侍之首,總領內務總管太監,往往被人尊稱為大鳳彰。

譬如那個被靺丸部遺孤冒充的齊世齋,便被人稱為齊鳳彰。

而龍煌監,乃是取天子上朝宮殿龍煌殿之名,龍煌監在很多時候可以替天子草擬聖旨,用筆用印,其職權與所謂的秉筆太監相仿,但其權柄和尊貴程度,遠超於他。

龍煌監是天子的大伴,便是當朝王侯也要賣他三分麵子。

這兩個職位,是天下當太監的終極夢想,但對他們絕大數人來說,也隻能是夢想。

其實,這也是汪順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誰天生也不甘為

人下,隻是他的對手魏長安太過強大,他連相府總管大監這個位置都不敢想,何況鳳彰、龍煌呢?

再有,蕭箋舒此言,更是將自己的野心完全暴露出來,隻有蕭家,或者乾脆點隻有他蕭箋舒繼承蕭元徹的位置,然後取當今天子而代之,他才有任命大鳳彰和龍煌監的權利。

換言之,我蕭家早晚要造反,我蕭箋舒無論如何都要繼承父親之位,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我現在毫不遮掩跟你說了,你當如何表示?

是願意從龍,還是顧慮重重,亦或者向天下人揭露我蕭箋舒的不臣之心,隨你來選。

你若從龍,那以後我為帝王,你便是大鳳彰、龍煌監;你若瞻前顧後,顧慮重重,怕是你一輩子再不得重用;你若敢揭發,信不信你立時丟了性命。

再者,你不過相府副監,說白了也是奴才,怕是你連揭發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自己是生是死,全憑自己一句話,而自己的命運已然被蕭箋舒掐的死死的。

所以,汪順隻能拚命的捂住耳朵,可是一字一句,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蕭箋舒冷笑一聲道:“汪大監何故如此?我說的話就那麼嚇人,竟令大監捂耳以對啊!”

汪順一臉的無奈,幾乎央求道:“公子!公子,老奴已然年過五旬,頭發都白了,行將就木之年,精力更是不濟......老奴隻求安安穩穩過了這一生,死後有一片土,有一

薄棺,彆無奢望,彆無奢望啊......”

蕭箋舒頷首,表示了然道:“是也!是也!汪大監也辛勞了這許多年了,如今的確年老體衰......不如這次戰事結束,待回到龍台,我向父親進言,將你賜金放還,放心......你勞苦功高,父親必然不會虧待於你......到時定然是榮歸故裡,如何啊?”

汪順的臉色變了數變,終於滾鞍落馬,朝蕭箋舒馬頭前一跪,連連叩首。

蕭箋舒坐在馬上,冷笑著看著他,嘴裡卻道:“汪大監一把年紀了,行此大禮,這可使不得!”

可是他連絲毫下馬的意思都沒有。

“汪順!充州解縣人氏,出身官宦之家,祖上更是做過本朝吏部侍郎。自幼識文斷字,書香門第,原想著又是一青年才俊,你父汪楷,為本朝漳水道漕運使,所以幼時生活優渥,你上更有兩個姐姐,你乃家中唯一後輩男丁,更被眾人驕縱。若不是你父在任上貪贓枉法,伏法被斬,你全家亦被抄家,你的兩個姐姐充為官妓,隻餘下你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狠心之下,你便私自淨身,想要去到宮裡謀一份差事,填飽肚子......”蕭箋舒忽的如數家珍的說道。

“你......”汪順一臉的驚駭。

“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晉此時正頒布明令,非皇家淨身者,不得入宮。你走投無路,想要就此了解,機緣之下

,巧遇貴人,將你帶到充州征東將軍府,由是得見我父蕭元徹。我父見你熟讀經史,又有一手好字,這才將你留在身邊......恍恍二十餘年,是也不是?”

蕭箋舒說罷,笑吟吟的看著他。

“原來......公子都知道......”汪順神色一暗。

“所以,你早就家破人亡,榮歸故裡?說的好聽......真就讓你回去,這天下之大,何處為家?你一個殘缺老朽之人,體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活過一年乎?”蕭箋舒一字一頓道。

汪順默然不語,他不得不承認蕭箋舒說的不錯,自己離開相府之時,便是自己的死期之時。

蕭箋舒又道:“汪順,枉你為官宦名門,書香門第!就願一輩子居於人下乎?做個太監也不能做個第一等的,還要被那魏長安踩得死死的?如果真的這樣,你何有顏麵見你地下的列祖列宗?那大鳳彰、龍煌監你真的願意拱手讓人?試想,你一旦做了這其中的一個位置,到時妻妾無憂,子孫亦無憂也,你更可以重續你汪家香火,豈不快哉?你想的如何了,一言以決!”

大晉大太監,如大鳳彰這級彆的,是可以娶妻的,不僅是這個時空的大晉,華夏各個朝代此種事屢見不鮮,有一個統一的稱謂——對食。

而大監豢養乾兒子,以養老送終,從心理上作為延續香火的安慰,曆朝曆代

皆有之。

汪順心潮起伏,氣血上湧。

他明白,蕭箋舒看似在讓他自己選擇,其實,自己根本彆無選擇。

蕭箋舒啊蕭箋舒!你真的太可怕了!

你已然把我汪順的死穴按的死死的,我根本無法反抗......

罷罷罷!我一輩子無爭無搶,真就如此荒廢了?

反正也沒幾年好活,倒不如賭上一把,萬一,成了呢?

想到這裡,汪順趴拜於地,臀部揚得老高,朝著蕭箋舒行大禮道:“老奴願意聽從公子調遣......公子用得著老奴之時,老奴萬死不辭!”

蕭箋舒這才甩蹬下馬,一把將汪順扶起來,仰頭大笑起來。

月亮被不知何處飄來的烏雲緩緩遮住,黎明前的夜,似乎更加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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