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雪茫茫之中,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微笑如風,他告訴自己
。
我叫賀日央。
日出天之央......
“何.....賀......映為日央......你......你真的是他麼?”劉端心頭極度的顫動,緩緩抬頭,看向眼前跪著的何映,雙眼早已擠滿了淚水。
其實,就算何映現在不說,劉端已然信了。
何映,賀日央......
何映重重地點了點頭,喃喃道:“聖上......您若不信,可一觀便知真假......”
說著,他將自己的袖麵高高挽起,緩緩朝劉端麵前舉了起來。
“聖上......還記得它麼?”
劉端緩緩抬頭,甫一看到他的胳膊,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他一把將他的胳膊抓住,用了很大的力氣。
何映覺得有點痛,但並未阻止他。
“這......這是那個月牙疤痕......你......你原來真的是......”
“賀日央!......你還活著,你沒死!”
劉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失聲痛哭起來。
那年冬日,賀日央救下了快要摔倒的自己,自己沒有受傷,可是賀日央卻因為失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若不是他用胳膊肘撐住身體,怕是會直接滾落台階。
他胳膊上的傷好了之後,唯獨留下了這樣一塊小小的月牙形的傷疤。
這件事,劉端記得清清楚楚,刻在骨裡。
如今眼前這個何映的胳膊上,正是那月牙疤痕。
所以,劉端終於確定。
這哪裡是
什麼何映!
他分明就是那個,賀日央!
一時之間,孤獨寂寞了這許多年的劉端,終於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兒時的玩伴,朋友,至親,哥哥。
他壓抑了多年的情感,頃刻之間,天塌地陷。
何映輕輕地拍著劉端的肩膀,就如安慰那年跌倒的弟弟。
“日央......你真的還活著......日央啊,朕.....還以為你早就死了呢......”
何映依舊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緩緩道:“沒有死......沒有死......不但未死......還活得好好的......這不,我又站在聖上麵前了麼?”
劉端這才擦了擦眼淚,平複了下心情,好奇地問道:“可是,當年賀家不是滿門......”
何映慘然一笑道:“總有外出的不是麼?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去街上閒逛......隻是沒想到,我前腳走,後腳整個賀府已然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等我回來時,隻剩下了雜亂而破敗的賀府,空空蕩蕩的......”
他雖然慘然一笑,但聲音淡漠而平靜,仿佛在講著彆人的事情......
“這怎麼可能......賀氏四百餘口,不敢說都有花名冊,但像你......斬首之時,人數沒有對上,就無人發覺麼?”劉端疑惑道。
“嗬嗬......我也最初也不知道......那年我全家處斬之時,我
還曾偷偷跑去法場,親眼目睹了父親母親,阿姐他們,還有我好多的親人,他們的頭顱一顆顆地被斬下,堆積在斷頭台上,其下血流成河,那四百顆頭顱......”
何映怪異的笑了笑,淡淡道:“就好像......好像就好像碼得整整齊齊的......一垛的西瓜......聖上,你說,多有意思啊......”
“你......”
劉端赫然一驚,睜大了眼睛看向何映。
他依舊如風地笑著看著自己。
但不知為何,劉端卻覺得原本如往昔一模一樣的笑容,這次他看來,卻多了許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冰冷,漠然,甚至還有些嗜血。
“那是你的父母......日央你,難道就不悲傷難過麼?”劉端輕輕地問道。
“難過啊......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難過,在哭泣......我流落街頭,夜宿破廟......然後被滿是呲牙咧嘴,血淋淋的人頭的夢境驚醒,然後繼續哭泣......日複一日,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我怎們能不難過?”何映平靜而淡漠地說著,還微微地扭動著自己的脖頸。
“可是......難過有用麼?哭泣有用麼?”
何映霍然抬頭,灼灼地看著劉端,眼中滿是怒放的火焰,一如當年怒放的桃花。
“若是難過有用,哭泣有用,我的父母親人能活過來,砍掉的頭顱能
長回去,我天天難過,天天哭!......可是,沒有用!什麼用都沒有!除了昭示你的懦弱和膽怯!”
何映此言幾乎是嘶吼而出。
“日央......”
劉端輕輕的喚了一聲。
“不!賀日央已經死了!這世間再也沒有那個賀日央了,有的,隻是帶著全族血仇和家國大恨的何映!”何映看著劉端,一字一頓,聲音不高,但決絕如刀。
“小弟......我回來了,為了那些回不來的人......我要把原本屬於我們的,被他們奪去,統統找他們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