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的聲音沉重而悲傷,原本淡漠的雙眸之中,亦寫滿了破碎。
“那是最後一場試煉,我和冷石,還有我們臨時結盟的三個少年,再加上最早進入霸刀塚的五個少年,進行了最後一次的搏殺。那五個人已然成了冷血的殺人機器,他們的手段殘忍,不惜一切的代價,就是要將我們殺死......我們五個知道,隻有全力放手一搏,方有一線生機。那場搏殺從清晨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最終還是我們勝了!......”何映緩緩地說著。
“勝了!勝了就好啊......這樣,這搏命的噩夢終將醒來,不是麼?”劉端有些動容道。
“是啊......夢醒了,再也不用擔心被殺,被屠......可是,太多人都死了,最後站在霸刀塚屠休高高在上的門主寶座下的,隻剩下了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三個少年,這裡麵有一個是我......還有另外的兩個人......而我最好的朋友,冷石,卻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說到這裡,何映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水無聲滑落。
“冷石他......”劉端聲音顫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何映。
“他死了......他本可以不死的......死的應該是我......他為了保護我而死......搏殺到最後的慘烈時刻,我們原本聯手的一個少年,突然襲擊我
,我毫無防備,眼看便要被他手中的利刃刺死,是冷石毫不猶豫地擋在我的麵前......我親眼的看到冷石被那利刃刺中,然後倒在我的懷中,失去了所有的生機......”何映淚水潸然。
他喃喃道:“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不甘和絕望啊。”
“他說了什麼?......”劉端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說,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小妹一麵了啊......然後,他躺倒在我的懷裡,身體逐漸地失去了,所有的溫度......直到觸手之間,一片冰冷!......”
“他是為我而死啊......他本可以不死的,是我害死了他啊!”何映忽地有些失控的淒厲地喊道。
“日央......不,何映,朕想他死時雖然有遺憾,但也心甘情願,因為你總算結束了噩夢了,不是麼?”劉端小聲的安慰何映道。
“結束噩夢?嗬嗬......”何映忽地仰頭看向天空,淚水在他眼中打轉,他猛地一甩頭,將眼中的淚水儘數甩掉,眼中再次布滿了冷漠。
“聖上......何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啊......”何映的聲音漸漸平靜,但所說的話,讓劉端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何映,你為何如此說......無數次搏殺,你終於挺了過來,怎麼還會有噩夢?”劉端疑惑道。
“聖上..
....何映的故事很長......聽我慢慢講......”
“搏殺終於結束,而我和其他幸存的兩個少年,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屠休門前的驕客,霸刀塚的正式殺手!脫下我們自己的衣服,換上了象征霸刀塚門人的黑袍......從此之後,何映也好,賀日央也罷,都從此消逝,我在霸刀塚,選了一個獨屬我的殺手稱號:悲風,風吹石不移,從此,我的命,便也是冷石的命......”何映緩緩道。
他忽然抬頭,看向劉端道:“聖上久在宮中,自然不曉江湖事,那幾年間,殺手悲風的名號,是江湖中人的噩夢!我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很多江湖人的噩夢......”
他頓了頓道:“屠休養著我們,無事的時候,好吃好喝,一旦有了雇主,給出了大價錢,便會命我們去殺人。他告訴我們,無論所殺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這些都與我們無關,唯有金銀的多少,才與我們有關......”
“你替他做事了?......”劉端低聲問道。
“數年之間,我替霸刀塚殺二十四人,得黃金萬兩餘......我記得那些死在我刀下之人,臨死前的絕望和哀求......我總是等到他們哀求完之後,然後將他們一刀斃命......”
何映緩緩地說著,沒有一絲情感的波動,仿佛那二十四條人命,隻
是沒有絲毫感情的二十四個數字......
“你......”劉端隻感覺脊背發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何映發覺劉端的變化,淡淡一笑道:“聖上放心......如今我已然不是什麼殺手了,那霸刀塚也不複存在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隻是一個身體殘缺的黃門罷了......”
劉端這才定了定神道:“你既然是霸刀塚的頭號殺手,為何會......還為何去了勢,成了一個小黃門了呢?”
何映慘然一笑道:“我最初也以為,我這一生便都在霸刀塚中度過了,或者老死在塚內,或者在某次殺人時被人反殺......直到那一次......”
他頓了頓道:“那次我奉屠休之命,去殺一個二流江湖門派的門主,就在我要殺了他時,他苦苦央求我不要殺他......我原以為照舊等他央求的話說完,我便一刀結果了他,他卻出了更高的價錢,讓我返回霸刀塚中,去殺了屠休......”
何映歎了口氣道:“那價錢好高啊......比我所有殺手生涯殺人賞錢加起來都高......高到讓我根本無法拒絕啊......”
劉端聞言,吃了一驚道:“你......你答應了?你真的回去殺了屠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