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端聽著,整個人如墜冰窟,他雖未看那軍報中到底寫了些什麼,但已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看來前方情勢有變,什麼蕭元徹命在旦夕,兩三日間便會一命嗚呼,純屬扯淡,純屬無稽之談!
他忽地有些惱怒,一拍書案,惡狠狠地朝那斥候吼道:“你是不是沒吃飯!朕聽不到!再喊!”
那斥候嚇得渾身癱軟,鼓了半天勁,又扯著嗓子喊了一遍。
可未曾料想,他方喊完,那劉端已然再次大
吼道:“喊!再喊!再喊!”
那斥候一臉的無奈,沒有辦法,隻得一橫心又喊了一遍。
龍煌殿內所有臣工的臉色也變的十分的尷尬和不自然,眼中皆有難以置信的神色浮現。
蕭元徹......他不是要歸天了麼......
聖上不是還為此舉行了如此隆重的祈福法會,可到頭來,怎麼還有捷報呢?
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映見劉端已然有些失去理智了,趕緊拱手道:“聖上......前線滄水關大捷,看來是聖上祈禱的誠心打動了神佛......才有前線轉危為安,大捷一說,聖上您還是先看看軍報如何說的罷!”
一語點醒了劉端,劉端點了點頭,一把抓起軍報,將那封漆扯下,雙手顫抖著展開來看。
一字一句,看得仔仔細細,又異常艱難。
短短一封軍報,劉端卻一直看,一直看,一句話都不說。
殿內臣工一片死寂,連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劉端將那軍報緩緩放下,聲如死寂一般,毫無生機道:“蕭丞相轉危為安,更親率王師,一舉攻下沈逆的滄水關......如今已然在關內休整了.......”
說著,他竟朗聲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傳遍了整個龍煌殿。
可是聽在眾臣的耳中,卻是那麼的淒涼、悲憤和不甘心,那笑聲比哭聲都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蕭愛卿.....
.不,咱們大晉的軍馬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蕭愛卿又無恙,此乃朕之福,大晉之福啊......哈哈哈哈!”
劉端自說自話,仰天大笑,眼淚與笑聲齊飛。
階下,以孔鶴臣、武宥為首的清流一派,還有馬珣章和劉端親手提拔的一些新晉朝臣嗎,還有那些保皇黨,以及各懷心事的臣工們,雖一語不發,但神情各異,各懷心事,臉色也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隻有那覺通大師慈眉低垂,慈目微閉,嘴裡低低的念著佛經。
何映的反應最快,趕緊跪倒叩首,裝作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大聲道:“恭喜聖上,賀喜聖上,此乃聖上天威,逆賊授首,實乃普天同慶的大好事啊!蕭丞相定然感恩戴德,為聖上效死!”
他這一呼,階下的群臣也頓時明白過來,一個個推金山,倒玉柱,山呼萬歲。
劉端心中如死灰一般,原本他以為看到了希望,然而皆被這一封軍報統統扼殺。
他陰沉著臉,看著跪在腳下的群臣醜態百出,不由得心中頓生厭惡。
他機械地接受著群臣的朝拜之後,方沉沉地點了點頭,忽地看向那跪在階下斥候,心中忽有千萬般恨意。
“你叫什麼?”那劉端忽地朝那斥候沉聲問道。
那斥候做夢也想不到天子竟然問他如此卑賤之人的名姓,不由得惶恐起來。
可他還未答言,那劉端卻一擺手又道:“罷了......你退下罷...
...待此間事畢,去尋何映......他會按照朕的意思,重重獎賞於你的!”
何映聞言,心中一凜,看向那斥候的神情竟帶了些同情。
眼中,那斥候喜不自勝,使勁磕了幾個頭,高呼謝聖上恩典,這才歡喜的轉身退下了。
何映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明白,這個人大抵是活不成了,便讓他再高興一陣罷。
那斥候退下之後,劉端半晌無語,忽的神情之中,頓顯莫大的乏力和倦怠,微微擺了擺手,沉沉道:“朕乏了......折騰了這幾日,也該結束了......何映啊,擺駕......回宮!”
何映趕緊點頭,低頭俯身將劉端攙扶起來。
劉端瞥了瞥滿殿朝臣,暗中冷哼一聲嗎,轉身欲走。
這下,那負責司禮祭祀祈福的官員卻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這天子一聲不吭的半道走了,那這祈福大典還要繼續進行麼?
總得有個明示啊,要不然他有幾個腦袋敢做主的。
沒有辦法,這官員隻得硬著頭皮,出班跪倒,朗聲奏道:“臣請示聖上......這為蕭丞相所設的祈福大典,是否繼續進行?”
劉端聞言,怒衝頂梁,圓睜二目,忽的扭向回身,恨恨的盯著那官員。
那官員嚇得渾身顫抖,一個勁的叩頭。
不知為何,劉端神情中的怒氣好像在頃刻之間都消失了,擺了擺手,一字一頓道:“自然繼續進行了......不僅要
繼續,還要更隆重,更正式!你!”
他一指這官員,然後用手點指眼前的朝臣,聲音如刀,卻不容置疑道:“你!你!還有你們所有人,一個都不準走!在這大殿之內繼續祈福誦經三日,都給朕記住了!聲音要大,要震耳欲聾,要朕在後宮內都要聽得一清二楚!你們明不明白!”
那些列在大殿中的朝臣,皆麵麵相覷,但卻不敢違抗,隻得叩首恭聲道:“臣等遵旨......”
劉端再不多言,一拂袍袖,在何映的攙扶下,緩緩的朝後殿的陰影處走去。
身後,佛音再起,梵音渺渺,齊齊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