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水關化成一片熊熊火海的時候,蔣鄴璩知道,自己在大火飛騰的那一刻,已經死了。
直到最後,一方將領成了如今的階下之囚,被鎖在這陰暗寒冷的森羅死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就在自己以為自己將死之時,卻意想不到地碰到了那個數年未見的故人。
曾經的小女孩,長大的張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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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非投靠了蕭元徹麼?”蔣鄴璩聲音愈冷,方才的激動和驚訝緩緩地消褪。
張芷月搖了搖頭道:“蕭元徹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我跟阿爺如今在離憂山安身......我之所以來見你,是因為被
你毒箭所傷的蘇淩,是我阿爺的弟子,更是離憂山的弟子......”
“嗬嗬......張芷月啊,不要以為你們張家曾經有恩於我,我便將解毒之法告訴你......你阿爺不是醫道高超嘛,想必你也學了他的本事,你自己去救蘇淩啊!”蔣鄴璩冷笑道。
張芷月隻是淡淡地看著他,並不答言。
“對了......還有一事,我早就想問一問!當年你們分明說過要救榛娘,為何最後她卻......張芷月,你和你阿爺張神農不過是庸醫罷了!”蔣鄴璩忽地嘶吼起來。
張芷月緩緩搖頭歎息,沉沉道:“罷了,有些事情,是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你知不知道,本該必死的你的兒子蔣念榛,為何會活下來了?”
“他洪福齊天,福大命大!......”蔣鄴璩冷然道。
“嗬嗬......蔣鄴璩啊,你真的該去死,死後入了黃泉碧落,問一問榛娘姐姐,你才能知道,若不是她拚了性命,你如何能有這個兒子!”張芷月忽地秀眉一蹙怒道。
說著,張芷月再無隱瞞,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有自己一家被沈氏追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蔣鄴璩說了一遍。
蔣鄴璩如夢方醒,整個人呆立在當場。
無聲、無語、甚至沒有一絲表情。
就如癡傻了一般。
片刻之後,他終於喃喃道:“榛娘......榛娘啊!你為什麼那麼傻
,你為什麼要騙我!你騙得我好苦啊!榛娘!”
所有的幻想,所有他兀自堅持的不屈和倔強,所有的意念在刹那之間崩塌如屑,化為烏有。
蔣鄴璩,鐵血的漢子,在這一刻雙眼泣血,悲愴失魂。
“讓我死罷!讓我死罷!是我對不住榛娘啊!”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撲倒在雜草中,血跡斑斑,悲涼無助。
張芷月如水的眸中亦有淚,她長歎一聲道:“蔣鄴璩,你注定難逃一死了,你也不用如此心切,過不了多久,你便可於地下與榛娘團聚了......可是,張芷月敬你鐵漢柔情,你這許多年來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榛娘和你在世間的唯一骨肉蔣念榛麼?你死既死矣,可是你有想過蔣念榛麼?那沈濟舟豈會輕易饒恕你失了那滄水關的罪責,他若遷怒於蔣念榛,蔣念榛有死無生!嗬嗬......你們一家三口做鬼也好,到是可以團聚於九泉了!”
蔣鄴璩忽的渾身一震,木訥訥的癱在雜草中,所有的嘶吼和哭聲都消失了。
“就算蔣念榛不死,他也會被貶為罪奴,投入渤海幽庭,永世為奴,至死不得出矣!若真的如此,你可對得起當年拚死也要保住蔣念榛的榛娘麼?你對得起他麼!”
張芷月一字一頓,緩緩言道。
驀地,蔣鄴璩宛如瘋了一般,忽的直直站起,一把抓住張芷月的胳膊,使勁地晃動起來,他手上的血甚至將張芷月
淡綠的衣袖染紅了。
“念榛不能為奴!更不能死!芷月姑娘......張芷月,我求求你......你救救他,救救他罷!”蔣鄴璩不顧一切地淒厲喊道。
張芷月並未退避,任由蔣鄴璩晃動著自己的胳膊,半晌她方歎了口氣道:“我不過一介女娘,如何能救得了他呢......”
“不不不......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定然有法子......定然有......”蔣鄴璩哭求道。
“唉......如今能救你兒子的隻有一個人......可是,他也要死了......拜你所賜!”張芷月緩緩仰頭,想到病榻上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蘇淩,淚水潸然。
“你是說......蘇淩!?......”
蔣鄴璩忽地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似自言自語地向後退去,再次癱倒在雜草中。
他的眼中寫滿了掙紮和不甘。
那是親手毀了他一切的罪魁禍首啊,那個蘇淩!
張芷月輕輕抬手摸了摸淚水,痛心疾首道:“蔣鄴璩,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麼?毀了你蔣家一切的,不是蘇淩,而是沈濟舟啊!是你口口聲聲要肝腦塗地的主公!蔣鄴璩啊,難道你還不說出解毒之法麼?”
如雷轟耳,蔣鄴璩怔怔地癱坐在那裡,半晌無語。
無儘的悲涼和破碎擠滿了他的眼眶,他緩緩地低下了頭顱。
張芷月不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看
著他。
半晌,蔣鄴璩終於抬頭,雖然悲涼的眼神依舊,卻多了些許的堅決。
“好,張芷月!我答應你,這就告訴你蘇淩所中毒箭的解毒之法......不過你要快些行動,再耽擱一日,蘇淩......神仙難救!”蔣鄴璩沉沉地說道。
“講!”
“慢!”蔣鄴璩忽地低吼一聲。
“但是你要答應我,我救蘇淩不死,他要救我的念榛兒逃離渤海城!”蔣鄴璩一字一頓,不容置疑。“若他沒有做到,蔣某人,做鬼也要讓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我答應你!張芷月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