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長亭日暖,少年一諾(2 / 2)

瀵瑰紙姹熷北 染夕遙 5214 字 1個月前

這山道也早已年久失修,荒廢了許久,道路崎嶇難行,眾人的速度也就緩慢了許多。

五人行至中午,終於看到有一處還算完整的長亭,五人皆下了馬,來到長亭內,打打尖,歇息一陣,再重新上路。

張芷月和溫芳華一處坐了,談話的內容還是離不開小道士善明,朱冉卻不吭不響地將乾糧水壺拿出來,放在四人近前,然後轉身來到長亭外,持刀在手,一臉的警覺。

蘇淩和林不浪另一邊坐了。

蘇淩卻發現,一路行來,林不浪眉頭微蹙,似乎有些心事,這一路都很少說話。

蘇淩看著林不浪淡笑道:“不浪,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咱們是無話不談的兄弟,有心事就講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林不浪這才點了點頭,緩緩道:“公子,不浪一路上都在想,你說謝必安是不是善明的父親呢?”

蘇淩頷首篤定道:“謝必安的確當是善明的父親......隻是,他不願意認子罷了......畢竟他對善明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加上他手上站滿了鮮血,他不與善明相認,也是不想善明心中有負擔,誰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嗜血的大魔頭啊......還對自己多有傷害......”

林不浪點了點頭,沉吟起來,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

蘇淩又道:“不過,謝必安所作所為,雖然罪無可恕,然而那些事其實也不是出於他本意......屠了那草廟村,也是他的悲哀......草廟村人難道就都做得對麼?隻是他們有錯,罪不至死罷了......至於善明......他更是無奈......他所作所為,也是無法選擇的啊......若不如此,謝必安必死,善明也會死,他隻有將那毒藥給善明服了,再怎麼說,也能保全他的性命不是麼......”

蘇淩長歎一聲道:“為人父者.....卻要親手喂自己的骨肉服毒......他的內心該有多麼的悲哀無助啊......他最後縱身投入岩漿,也是一種解脫罷!”

林不浪點點頭,忽的恨聲道:“這一切都要怪那邪教陰陽教,挑唆殺人屠村,那陰陽教主更是冷血無情,違背父子人倫的事情,他竟然要逼謝必安去做!我若不殺了他,滅了陰陽教,難消心頭之恨!”

蘇淩拍了拍林不浪的肩膀道:“亂世人心涼薄,這些人不同情貧苦百姓,反倒愚弄他們......的確是十惡不赦!不浪你放心吧,這無妄觀之事,隻是咱們揭開的冰山一角......我想,在天門關,咱們還會碰到陰陽教地,到時候咱們定不會放過那個教主!”

林不浪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卻仍舊眉頭不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淩一笑道:“不浪,你可是心直口快的秉性,今日是怎麼了,有話儘管說!”

林不浪這才正色道:“公子啊......不浪聽了那謝必安的所遭所遇,當年他可是渤海飛衛的七大飛將之首,不管是他,還是渤海飛衛大都督鞠逸,都跟著沈濟舟出生入死,血灑疆場,戰功無數......可是就因為那沈濟舟猜忌......到最後落了個如此悲慘的下場......由人推己,公子......你現在為蕭元徹所重,更是他的心腹,在他麾下出謀劃策,更是在戰場上不畏生死......可以說,如今渤海形勢,蕭元徹能占上鋒,皆賴公子嘔心瀝血地助他......不浪在想,若是有朝一日,公子立的功勞太多,聲名天下所重,那蕭元徹會不會......”

林不浪說到這裡,正色拱手道:“或許是不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謝必安的下場,就在眼前.....公子......不得不考慮得周全一些啊......”

蘇淩半晌無語,緩緩的走到長亭亭口,望著中天大日,眼神深邃,歎息良久,方道:“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豈能不知呢?隻是......到如今為止,我還是相信蕭元徹的......蕭元徹是蕭元徹,沈濟舟是沈濟舟......二者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有什麼區彆麼?”林不浪走過去,與他並肩站立。

“無論是蕭還是沈,皆是野心勃勃,各據一方,手中千軍萬馬,這兩個人都身居高位,皆是多疑之人,那蕭元徹的多疑更甚於沈濟舟......怎麼就不能相提並論了?”林不浪不解道。

蘇淩擺擺手道:“不一樣的......沈濟舟多疑不假,但他最看重的是他的名望,還有那些虛偽的光環,以四世三公自居,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外寬而內嫉,尤其容不下名望高過他的人,這也是鞠逸和謝必安為何淪落至死的原因......更加上,這沈濟舟不知人,不善用,所以馭下之術不忍直視......反觀蕭元徹,雖然為人多疑,但卻知人善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加之他本就不好名,所以才有這大晉天下,皆是鋪天蓋地的罵名......再加上白衣大哥秉性純良,文若令君忠貞之士,兩人從旁多有規勸,所以,蕭元徹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失之偏頗,隻要兩人皆在,就不會坐視蕭元徹滑入不可控的境地......”

林不浪點了點頭,卻還是道:“然而,無論是世人,還是你師父元化神醫,皆說那蕭元徹乃是世之奸雄,不能輔佐......公子啊,這渤海沈濟舟敗亡是注定的,雖然他在垂死掙紮,但卻是阻擋不了大局的......公子入了龍台之後,為蕭元徹做了太多事,甚至你這個人,都烙上了太多的蕭氏印記......不浪不明白......公子為何還要在他身邊呢?公子要在他身邊多久呢?我是擔心,公子真的有一天想要抽身離開,卻發現已經越陷越深了......”

蘇淩不語,半晌之後,神情之中滿是無奈道:“我以前一直看不透,更是不理解徐文若,徐令君......不浪,你也知道,若說這世間最後一個忠於晉室的人,便要屬徐令君了。可是,是他向蕭元徹提出了奉天子以令諸侯的計策,這也成了蕭元徹以後所有謀局的方略,蕭元徹才能一步步在這亂世站穩腳跟,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徐文若眼見蕭元徹日漸勢大,卻是再也無法約束,隻得憑一己之力勉力周旋在晉室和蕭氏之間......”

蘇淩一頓,感慨道:“直到現在,我才漸漸的理解徐文若,也漸漸地成為徐文若......”

說著,蘇淩正色地看著林不浪道:“不浪啊,你細想一下,如今天下大亂,烽煙四起,沈濟舟昏聵,敗亡在即,芷月與他又有血仇,我定不能助他,揚州劉靖升,年事已高,雄心不在,如今揚州大權已被他夫人母族蔡氏竊取,大權旁落,他卻不能製,隻得做個安樂公;沙涼馬珣章已攜子入龍台為質,沙涼諸事皆出他的二子馬思繼,但馬思繼勇武有餘,智計卻遜色不少,定然不能成事;益安劉景玉,本就是昏聵之主,守土還顯得力不從心,何況天下?至於荊南錢仲謀,偏安一隅的荊湘鼠輩,有何本事?還有錫州劉玄漢,隻一州之地,況錫州四戰之地,朝不保夕......”

說著,他望著林不浪一字一頓道:“所以,天下之大,不浪你說,我不在蕭元徹這裡,還能作何抉擇呢?”

林不浪聞言,也是一陣唏噓,搖頭不止。

蘇淩神情深邃,似自說自話道:“亂世之中,找一個安身之地,本就困難......所以,我權衡思量,如今也隻能在蕭元徹身邊......”

他忽地聲音堅定,神情莊重道:“不過不浪,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一旦這蕭元徹若是做出了什麼有違天道,有違天下百姓之事,蘇淩必然會與他割席斷義,絕不與他同流合汙!”

林不浪這才鄭重地點點頭,心事一掃而空道:“這才是我的公子,不浪沒有看錯人!”

蘇淩哈哈大笑道:“你也放心,蘇淩豈是顛倒黑白之人?就算我哪日與蕭元徹翻臉,勢若水火,也要在保障你們能全身而退之後再如此做......蘇淩彆的本事沒有,但是我的兄弟和家人,我必潑了命的守護!”

林不浪聞言正色昂然道:“公子放心,真有那天,不浪定然以七尺血軀護佑公子周全!”

蘇淩聞言,啐了一口道:“好端端的乾嘛咒自己,不浪,咱們都好好的活著......便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也會先把你趕走的!”

林不浪哈哈大笑道:“不浪這輩子認定了公子,公子休想趕我,不浪是趕不走的!”

兩個少年,站在長亭之下,陽光如沐,風拂衣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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