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大祭司忽的仰天長歎一聲,看了一眼蘇淩,方緩緩開口道:「癡兒啊!.....癡兒......蘇淩......你也是心思縝密,腹有智計之人......為何如此衝動呢?你就不想想一想......真的隻有蕭箋舒一個人麼?真的就隻有他麼?......」
蘇淩聞言,心中一翻,驀地停身站住,半晌無語,然後緩緩地低下了頭。
大祭司見他停下,又歎了幾口氣,方開口又道:「蘇淩啊,灞城留守是蕭箋舒不錯,但據我所知還有一個徐文若吧......我雖對你們大晉的朝局不甚清楚,但中書令君徐文若的名頭,我確是知道的......依我看來,徐文若應該不會做出此等倒賣軍械,扶植邪教的事情的......那蘇淩啊,若是徐文若未曾參與......那為何會有如此數目巨大的,堆積如山的軍械出現在此處呢?......你也看到了,這裡灞城軍械數量之巨大,簡直可以驚世駭俗了......所以,僅憑一個小小的蕭箋舒,他能夠做得到?......何況還要瞞得住洞察如星火的徐文若呢......這根本就不可能......」
其實,不用大祭司說,蘇淩也已經猜到了,能有如此巨大數目的走私軍械出現在此處,僅僅靠著蕭箋舒的力量,是絕對辦不到的,唯有一種可能,除了蕭箋舒,還應該再加上一個人......
可是,這個人的名字,蘇淩根本無法說出口來,就算蘇淩知道這背後的一切他都有份,但蘇淩也不想、不願、不能相信他會這樣做!
蘇淩隻能沉默,濃重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的壓抑過。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蘇淩想不通,一點都想不通。
「蘇淩啊,蕭箋舒隻是奉命留守提調灞城軍務......那他奉的是誰的命令,這灞城歸根結底是屬於誰的......蘇淩,你應該比我清楚明白吧......」
大祭司循循善誘,歎了口氣又道:「蘇淩......你要想清楚這一點......若是你還是要不顧一切地去見你想見的那個人,將這裡的一切告之天下......那你便去吧,我不會阻攔你的......隻是,這最後的結果,你要想清楚.....而且,你更不要因此後悔才是......蘇淩啊,何去何從,你自己決斷吧......」
言罷,大祭司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半晌,蘇淩的聲音十分低沉地響起道:「可是.....大祭司,小子很迷茫,很不明白......他.....還有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難道他們沒有預料到會有如此大的麻煩麼?難道他們沒有想到,一旦那沙呼蚩做大,百姓將會如何,他們又將會如何呢?」
大祭司聞言,這才語重心長道:「上位者的心機,蘇淩你不懂......而我也不懂......不過,我卻也可以試著猜測一番......最初,他們找來蒙肇,的確是想用道門的影響力和控製力,控製和收攬
渤海百姓的人心,一旦他們與渤海開戰,有這樣一個在百姓中有基礎的道門振臂一呼,渤海必自亂......隻是後來他們所料不及的是,蒙肇被替換成了沙呼蚩......隻是,他們這些當權者,並不在乎與他們合作的是誰,隻要願意跟他們聯手合作,換一個人也無所謂......換一個人,做同樣的事......有何不可呢?所以,沙呼蚩才得以用蒙肇的身份一直到他敗亡的那一刻......至於這數目龐大的軍械,應該是他們與沙呼蚩聯手時達成的必要的條件......沙呼蚩為他們做事,他們為沙呼蚩提供軍械,支撐他以道門作掩飾,發展武裝力量......到最後雙方將矛頭都對準渤海......隻是,他們失算了,沙呼蚩畢竟是沙呼蚩,蒙肇沒有野心,但不代表沙呼蚩沒有野心......隨著沙呼蚩對軍械的數目越來越獅子大開口,他們也從沙呼蚩那裡發覺他越來越難以掌控了,甚至成了他們的心腹大患......」
蘇淩忽的聲音低沉開口道:「所以......他們起了要滅掉沙呼蚩的心......可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暗中進行的,想要滅掉沙呼蚩,又怕沙呼蚩拿這些作為把柄,那麼他們將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大晉的笑話和不齒,便想到了我,由我去幫他們鏟除這個心腹大患......這樣沙呼蚩既死,那麼他們於沙呼蚩所有的秘密也將隨著沙呼蚩的死亡,而徹底的封存......對不對?」
大祭司有些意外地看了蘇淩一眼道:「不錯......原來你都明白......」
「那我殺了沙呼蚩之後呢?我又將如何呢?他們就不怕這些秘密被我所知麼?......若是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他們會殺了我?」蘇淩聲音低沉,頭一直低著,看不到他的表情。
大祭司半晌無語,終於眼神灼灼地看著蘇淩道:「所以......蘇淩,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發現......就算你知道了這裡的一切,看到了這裡堆積如山的軍械,也要忘掉,不但要忘掉,更要忘得一乾二淨!隻有這樣,你才一直會是那個剿滅邪教陰陽教的功臣......蘇淩,你明白麼!......」
「我明白......」蘇淩的聲音極低,「可是......忘掉我現在所看到的一切......真的好難!」
「蘇淩啊.....亂世之中,有的時候,妥協,也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我知道要你忘記這一切,很難......但是你必須要做到!否則......結果不會是玉石俱焚,而是隻有你無聲無息的死去,死的沒有任何價值......活著,就應該去忘記......忘記,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蘇淩不語,深深地低著頭,整個密室之中壓抑而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蘇淩方緩緩的抬起頭來,雖然臉色依舊難看,卻沒有了方才的殺意,他看著大祭司,一字一頓道:「那眼前這麼多的軍械......如何處置?就這樣放著不管麼......」
大祭司淡淡一笑,知道蘇淩的心思已經活泛了起來,似有深意道:「這裡你知道,沙呼蚩也知道,至於他們知道不知道......還在兩說之間......所以蘇淩啊......機關就在那裡,你隻需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將如此多的精良的軍械裝備徹底的封存在密道地下......直到,你有足夠的實力的時候,那時,才是這些軍械和裝備,重見天日之時......蘇淩,此話的深意,你當好好體悟啊!」
蘇淩眉頭緊鎖,雙手握拳,呼吸起伏不定,半晌,那緊握的雙拳終於緩緩的鬆開了,呼吸也隨之正常起來。
他這才忽的一撩衣襟,朝著大祭司鄭重地跪了下來,該顏鄭重叩拜道:「多謝前輩
點悟!......蘇淩,受教了!......」
大祭司這才淡淡笑著,也不客氣,受了蘇淩鄭重三拜,方才似自言自語道:「他日......還望你能念及今日之情......起來吧!」
言罷,大祭司用雙手將蘇淩摻了起來。
蘇淩平複了一陣心情,大祭司見他恢複如常了,這才又開口道:「蘇淩......還有最後一個謎題,就是那玉匣子裡,到底有什麼東西......現在是揭曉答案的時刻了......」
他淡淡的用手點指那玉匣道:「蘇淩啊......將那玉匣子,取來......」
蘇淩點了點頭,走到那架子前,將那玉匣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走了回來。
「前輩......這玉匣,我曾經見過......還有一個,跟這個一般無二......不過那玉匣卻是沒有鎖的,開啟的方法也很特彆......這個玉匣卻是有鎖的......不知道......」
未等蘇淩說完,那大祭司卻是袖口輕動,翻手出來時,手心之上出現了一枚精巧無比,通體碧玉的玉匙來。
「這是......」蘇淩不解道。
「這是開啟這玉匣的玉匙......」大祭司淡淡道。
「開啟玉匣的......前輩,您怎麼會有......」
未等蘇淩說完,大祭司淡笑著看了蘇淩一眼道:「因為這玉匣本就是我之物......所以,我本來就有這玉匙啊......」
蘇淩聞言,忙道:「那另外一個跟這個一模一樣的玉匣......」
「那我便不清楚了......我隻有這一個玉匣......其他的......自然不是我的......」大祭司淡淡道。
看來,被王元阿拿走的那個玉匣跟這個玉匣沒有什麼關係......或許是蒙肇.....不,沙呼蚩比照著這個玉匣自己打造的......
蘇淩想罷,遂道:「既然這玉匣是前輩的,為何會出現在陰陽教這個密室之中呢......」
大祭司歎息道:「這玉匣本是放在我祭祀神殿的密室之中的,裡麵的東西,我視為珍寶,極其的重要......隻是後來,被沙呼蚩再逃離青溪蠻的時候,偷了去了......不想卻在許多年後,又在這裡見到了......原本這玉匣是有兩把玉匙的,一把在我這裡,另一把在青溪蠻王的手中......蠻王曾告訴我,那沙呼蚩曾逼著他,將他那一把玉匙奪走了......」
蘇淩聞言,這才點了點頭,心中已然對這玉匣之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大概有了些許的猜測。
但見那大祭司,將玉匙輕輕地插入鎖中,輕輕一動,那玉鎖無聲自開。
然後大祭司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將玉匣打開了。
甫一打開,蘇淩還未來得及看上裡麵一眼,就覺得一股極其明亮和耀眼的金色光芒從這玉匣之中驀地射出,瞬間鋪開,將整個密室都染成了金光熠熠。
金色光芒耀眼奪目,彌久不散。
半晌,那光芒方漸漸散去,彙聚到那玉匣之中,鋒芒儘斂。
蘇淩這才睜開眼睛,定睛朝著那玉匣之中看去。
卻驀地發現,那玉匣之中,正靜靜的躺著兩隻有大拇指大小的金色的帶翅膀的蟲兒。
金色的翅膀和頭上兩條金色的觸須同時微微的翕動著,隨著輕微的翕動,金芒也隨之若隱若現。
金色翅膀,極為的透明,宛如蟬翼,這一堆對通體金色的蟲兒頭抵著頭,看起來樣子卻是十分有趣。
蘇淩覺得,這一對金色的蟲兒,似乎更像是兩隻十
分漂亮的金蟬一般。
卻見那大祭司的神情驀地十分動容,眼睛微微地眯縫起來,看得出,他在極力地克製自己的激動。
終於他緩緩的開口,聲音竟也還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動道:「金蟬兒......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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