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乎蘇淩有如此的反應,因為眼前這個慘不忍睹的道士,的確是他的老熟人。
陰陽教接引使,黑袍護法管道罡的弟弟——管道通。
其實,相較於管道通的哥哥管道罡,蘇淩對管道通的印象還稍微好一些,這個人自身除了一些貪財和愛占便宜的臭毛病之外,倒也有些滑稽,雖然是什麼接引使,但是多是上支下派,比起他哥哥手上沾滿了血的累累罪行以外,他倒真的沒犯過什麼必死的過錯。
可是,印象稍微好一點,並不代表蘇淩對他有什麼好感,隻是相對於他哥哥來講,這個人沒那麼壞罷了。
管道通見蘇淩認出了自己,更顯得十分興奮,湊到蘇淩近前,又是作揖,又是行禮的,極儘阿諛奉承。
蘇淩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的醜態,方淡淡道:“管道通啊,有什麼話就說,不要以為你這樣討好奉承我,我能放了你......”
管道通聞言,原本滿是希望的雙眼驀地一暗,隨即又有些不太死心道:“蘇淩啊,我原本以為你跟蕭元徹手下彆的人不同......如今看來,你跟他們也是一丘之貉!”
蘇淩也不生氣,淡淡點頭道:“隨你怎麼說吧......你可是陰陽教的主要骨乾......誰讓你哥哥是什麼黑袍護法呢,那可是蒙肇手下第一個幫凶......你有這樣的哥哥,隻能算你倒黴......”
管道通歎息搖頭道:“唉,早知道如今這樣,當年我們還小,父母雙亡之後,我就不應該跟著他......他生病,餓肚子的時候,我就不應該想儘辦法救他......原想著無論如何,他也是我哥,沒成想,卻成了我的催命鬼......唉!”
管道通一臉的後悔和懊惱。
蘇淩聞言,心中一動,沒想到管氏兄弟還有這樣艱難的日子,他這才微微有所動容道:“哦?......你們當年還有這樣的事情?”
“那當然啊......無論是我,還是我哥,還有如今這裡的這麼多人,哪一個加入陰陽教的初衷,不是過苦日子過的實在熬不住了啊......隻是我哥在武道上有天賦,所以被蒙肇格外的待見,收了他做弟子,傳他功夫......我自然就沒那個命啊......”管道通有些自怨自艾的說道。
說著,他臉上滿是懊悔之意道:“後來這陰陽教逐漸坐大,那蒙肇又野心勃勃,想要......我如何不清楚這要是真的再跟著那蒙肇,早晚有一天必定要掉腦袋的......所以,我多次苦勸我哥,趁著蒙肇不注意,我跟他遠走高飛,徹底脫離陰陽教......可是,我哥他鬼迷了心竅啊,就是不聽......結果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還連累了我.....。唉,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蘇淩聞言,又有些驚訝,看向他道:“管道通......我沒想到,你竟然還勸過你哥哥脫離陰陽教......倒是讓我有些刮目相看啊......”
“唉......勸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哥不肯,我就想自己走,可是我也好,還是我們這兩千餘人也好......走不了啊,也不敢走啊......”管道通搖頭無奈道。
“為何不敢走,腳長在你身上......我倒是覺得,你管道通就是舍不得那接引使帶給你的虛榮......”蘇淩哼了一聲道。
“蘇淩......你說錯了,這什麼勞什子的接引使,你以為我想乾啊,誰特麼的想乾誰乾......這接引使看起來風光無限,特麼的昧良心啊,而且這陰陽教各堂堂主,還有陰陽驛那個姓丁的玩意,這些人誰把我這個接引使放眼裡過啊,誰都能呼來喝去,沒事踹我兩腳......我特麼這麼多年全部乾的都是跋山涉水跑腿的活計......說實話,勞資早就煩透了!”管道通似乎是因為被抓了這許久,憋得有些很了,總算見到一個認識的當官的,所以,抓著蘇淩大倒苦水。
蘇淩聞言,看了一眼管道通,覺得他說的不似作假,便又道:“那你既然如此厭煩,為什麼還不離開?”
“我說過了啊,走不了啊,我們這兩千多人,想走的不在少數,誰不知道造反是要掉腦袋的大罪啊......不說陰陽教暗中監視有多嚴密,你平素根本沒機會逃出去,就是你逃出去了,那也是一個死......”管道通歎息道。
“為什麼?......”
管道通看了蘇淩一眼道:“蘇淩,你會不知道?你來陰陽教第一天,不都跟我們一樣,被種了那什麼靈犀蠱麼?沒人有你那造化和本事,種了靈犀蠱能安然無恙......我們敢走一個試試,立馬就會被蒙肇發現,然後將我們體內的靈犀蠱引爆......唉,實不相瞞,陰陽教偷偷逃走的弟子可不少,結果都是被蒙肇引爆了體內的靈犀蠱,死得那叫一個慘啊......”
管道通一臉的後怕,歎息道:“所以跑,立馬死,不跑,早晚被剿滅,也是死......但這個總是比逃跑能多活幾天吧......所以,我們這些弟子啊,隻能留在陰陽教......彆無選擇......”
蘇淩被管道通的話深深的觸動,低頭半晌不語。
原本,蘇淩的心情被浮沉子一陣雷煙火炮的說教,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自我安慰,雖然這兩千多俘虜的確無辜,但浮沉子說了,他們都是被成仙和長生的欲望所驅使的,明知道是邪教,卻還是選擇加入了進去,所以,這也算是今日殺他們,蘇淩給自己找的一個自我安慰的理由。
所以,蘇淩用這個理由勉強說服自己,讓自己的良心多多少少有些過得去,負罪感才沒有那麼強烈。
可是,聽到管道通這一席話,蘇淩驀地想到,的確,無論是管道通,還是這兩千多被俘虜的陰陽教弟子,他們肯定有不願意被蒙肇愚弄和欺騙的,但是他們身不由己,沒有辦法選擇逃離。
因為他們體內的靈犀蠱!隨時都會致他們於死地的。
所以,與其說他們自願助蒙肇為虐,其實是被脅迫的,所有的一切,也並非他們的本意。
由此看來,他們多為苦難百姓出身,又遭到脅迫,這樣的話,他們應該更為的其情可閔,其罪可恕啊。
若是被脅迫的窮苦百姓,都要被論死處斬,這不是天大的荒唐麼?
蘇淩想到這裡,驀地氣血上湧,他覺得有必要向蕭元徹把靈犀蠱之事,陰陽教弟子遭蒙肇脅迫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蕭元徹講清楚,講明白,然後再努力努力,讓蕭元徹收回成命,隻斬首惡人等,其餘的查清之後,真的沒有什麼惡行,最好原地開釋。
蘇淩打定主意也不再聽管道通嘟嘟囔囔的說些什麼了,轉頭就走。
李曼典和徐白明一直看著,見蘇淩突然要走,不由的對視了一眼,一陣的愕然。
徐白明還是比較老成持重的,他站起身來,走到蘇淩近前,伸手將他一攔,沉聲道:“蘇長史......哪裡去?”
蘇淩先是一愣,隨即拱手道:“徐將軍,想必方才那人的話,你也聽到了吧,這整個院中雪地上跪著的人,很多都是被脅迫的,皆因他們被蒙肇種下了靈犀蠱,不得不屈從於他......若是這樣,他們就不應該被斬首......我想丞相應該不清楚此事......所以想親自去見丞相,說明真相,再由丞相決斷!”
徐白明靜靜地聽完,方歎了口氣,搖頭道:“蘇長史,你的心情......白明明白......但是,容我說一句......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啊......”
蘇淩有些不解,眉頭微蹙的看著徐白明道:“徐將軍,此話何意啊,隻要斬首還未進行,一切都可以挽回!”
徐白明搖頭歎息道:“蘇長史......你知道為何主公要選擇在大軍起行之時,將這些人統統斬首麼?其實,並不是什麼祭旗這麼簡單的理由,而是,一旦與大軍有所聯係和牽扯之後,這樣的命令,就不在是單純的命令了,而是......軍令啊!”
“軍令?......又如何?”蘇淩仍舊不解道。
“軍令如山,尤其是主公的軍令,一旦軍令既下,是不能夠更改和收回的,就算是發現了一些紕漏,也要毫不猶豫的服從和執行,否則就是違抗軍令......所以,蘇長史就算現在回去,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沒有意義的......”
徐白明說到這裡,李曼典也走了過來拱手道:“蘇長史......除了白明說的那些之外,現在大軍正在陰陽教大門外集結,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一些時辰了,大軍集結迅速,我想現在大軍應該差不多集結完畢了......通報我們將這些人押到大軍軍陣前的人應該馬上就到......所以,蘇長史,你現在就算再去找主公,主公也不可能當著所有的將領和兵卒的麵,收回成命的......若要是主公真的這樣做,這豈不是讓大軍認為軍令如同兒戲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