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聞言,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隻覺得氣血上湧,心砰砰直跳,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他,這兩個人的聲音太熟悉了,蘇淩一聽就明白了這兩個糾纏的人是誰。
吵嚷得很凶的是牛鼻子浮沉子,甕聲甕氣的正是撼天衛大都督黃奎甲。
蘇淩覺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怎麼浮沉子好端端的竟然會在此處,還跟黃奎甲起了衝突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蕭元徹瞥了蘇淩一眼,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道:“蘇淩啊,你不是說這守將府沒有什麼你的故人麼?那我可命裡麵的人,把那個犯事的家夥殺了了事了啊......”
蘇淩冷汗涔涔,趕緊拱手道:“丞相......丞相且慢......我怎麼也沒想到浮沉子這個敗家玩意兒怎麼會出現在守將府啊,這裡麵定然有什麼誤會和隱情,容小子進去見他,問問到底是怎麼個事如何啊?丞相放心,若是浮沉子真捅了什麼簍子,蘇淩定然親自逮住他,讓他向丞相請罪!”
蕭元徹哼了一聲,沉聲道:“好吧,那就隨我進去會會這浮沉子,但願到時候你心口一致......”
說著邁步走進了月亮門洞。
郭白衣狠狠的瞪了一眼蘇淩,又用手使勁的點指了他幾下。
蘇淩一臉無辜和納悶的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也很無辜,什麼事都不清楚啊。
郭白衣見事情已然如此了,這才歎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蘇淩如墜雲裡霧裡,若不是自己親耳聽到浮沉子的聲音,做夢也不會夢到會發生這件事,不僅如此,自己根本沒有覺察到什麼,到現在還是稀裡糊塗的,搞不清狀況。
看蕭元徹沉聲瞥著他,想來蕭元徹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了,絕對不相信自己對浮沉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無所知。
蘇淩默念阿彌陀佛,這懷疑人的祖宗,要是真的懷疑自己在此事上暗中跟浮沉子勾結,或者事先知曉,故意隱瞞,那自己可真就跳進荊湘大江也洗不清了。
蘇淩滿心的苦水沒處倒啊,隻得心情十分複雜地低頭跟在後麵,無精打采的進了月亮門,暗想,我特麼的倒要看看這作死的牛鼻子到底想乾嘛!
蘇淩走進這月亮門洞,那吵吵嚷嚷的聲音更加大了許多,蘇淩抬頭看去,卻見前方薄薄的霧氣之下,丹房的大門前,正站著許多人。
最外麵的十幾個人,皆穿了暗紅色的製式官服,頭戴暗紅色硬帽,腰懸細劍,將幾個人圍在正中,一臉的警覺和肅殺。正是暗影司的人。
蘇淩往人群中間看去,見左側一人,抱著膀子,神情陰鷙淡漠,眼中冷光閃動,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看著前方不遠的兩個人正爭執得不可開交。這個人正是暗影司總司正督領伯寧。
蘇淩再往前看去,卻見一個黑塔大漢,一身烏金鎧甲,身體壯碩,膀大腰圓,正用一隻如蒲扇般的大手,薅著近前的一個道士。兩個人吵吵得沒完沒了。
這個黑塔大漢,不消說正是黃奎甲。
黃奎甲薅著那道士,一身月白道袍,帽子不知是不是在拉扯中碰到了,歪歪扭扭的戴在頭上。
這道士被黃奎甲薅著衣領子,就如一個被提起來的小雞子一般,可就是如此,這道士還是不老實,手刨腳蹬,時不時的還拿著沒幾根毛的拂塵往黃奎甲的臉上招呼,搞得黃奎甲更是惱火。
不過,他這副尊榮,倒是頗有些讓人感覺滑稽。
蘇淩再往後麵看,便看到丹房的台階處,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形容枯槁,眼窩深陷,眼神暗淡無光,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漫無目的的,麻木的不知道看著哪裡,似乎對眼前的爭執充耳不聞,看此人年歲,約有五十左右歲。
他的身旁,卻是坐著一白衣女娘,這女娘卻是生的好相貌,黛眉星目,瑤鼻櫻唇,膚如凝脂,一頭烏發用一根木簪彆著,披散在身後,竟讓人感覺分外的出塵素雅,靈動恬淡。
隻是,這女娘時不時的低聲呼喚著身旁這個木呆呆的男人,見他沒有任何的回應,眼淚時不時的撲簌簌的往下落。
由於她未施粉黛,看起來楚楚可人之中,帶著讓人不忍的憔悴。
蘇淩雖然第一次見這兩人,但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應該就是天門關守關主將呂鄺了,而那個女娘,可能是他的女兒......
隻是令蘇淩不解的是,看著這幾個人的站位,似乎浮沉子跟呂鄺父女二人關係匪淺,更是跟黃奎甲和伯寧他們處在對立一麵。
蕭元徹停身站住,轉頭冷冷的看了一眼蘇淩,不鹹不淡道:“蘇淩啊,我說的你的故人如何?這個道士,你麵熟吧?”
蘇淩一陣尷尬,這怎麼抵賴,說自己不認識這牛鼻子是哪一位?這不是明顯扯淡麼嗎?
再者,萬一蕭元徹見蘇淩這樣說,反正你也不認識這道士,那就下令殺了吧,蘇淩豈不是腸子都得悔青了。
事到如今,蘇淩隻得一呲牙,朝著蕭元徹一臉尷尬的道:“那個......自然是故人,小子不認識誰,也認識那個混球啊,他是浮沉子......”
蕭元徹點點頭,臉色愈冷,灼灼地盯著蘇淩,似審視般的看了半晌方沉聲道:“蘇淩啊,你倒是實話實說,行......既然如此,我且問你,這浮沉子不是一直在我的大營之中麼?我念在他乃是有功之人,沒有怪他死皮賴臉的非要待在那裡的罪過,可是事到如今,他卻出現在了這裡?蘇淩啊,他是你的故人,你倆可是知己的好友,那你來給我講一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蘇淩一臉無語,暗道,蕭元徹你問我?我問誰去啊,鬼知道這浮沉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再說,我提前也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摁也得給他摁死在營中啊......
蘇淩隻得拱手,正色道:“丞相......小子也十分的不解,我是真的不清楚,這浮沉子為何跑這裡來了......”
“是麼?嗬嗬......你不清楚?我清楚啊?......他是你朋友,不是我蕭元徹的朋友,你倆不是什麼事都在一起合計麼?怎麼,現在你小子不清楚了?裝糊塗呢,是不是?”
蕭元徹的火氣越來越大,瞪著蘇淩怒道。
“我......丞相明鑒啊,這個事小子的確委屈,也的確事先一點都不知道,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啊......這浮沉子跟你小子是朋友不假,但是您也知道,這貨整天神神叨叨的,沒個正行,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我哪裡知道他什麼時候說的話是正兒八經的啊,再者......就算我跟浮沉子關係不錯,他也不可能什麼事都跟我說罷......誰還沒有點個人隱私啊......丞相明察,明察啊!”蘇淩說著朝著蕭元徹連連作揖,他隻覺得此時此刻,整顆腦袋嗡嗡直響,腦仁都是疼的。
蕭元徹沉吟了一陣,這才半信半疑道:“蘇淩,你真的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蘇淩使勁點點頭道:“丞相,我真的是一無所知啊......”
蕭元徹又將蘇淩審視了一遍,沉聲道:“但願你小子真的一無所知吧......不過,料想你也不敢欺瞞於我,我在帳中曾幾次三番的試探於你,你倒是沒有什麼異常......蘇淩啊,你要謝謝你自己,要不是之前的試探,讓我也覺得你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否則,現在......我早處置你了!”
蘇淩聞言,頓時又是一陣冷汗,這才明白,方才在蕭元徹的帳中,看似兩個人閒聊的沒什麼意義,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刀尖上行走,隨時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啊。
原來無論蕭元徹突然看什麼《玄衍道經》,還是出言問浮沉子和兩仙塢有沒有招攬過他,其實都是蕭元徹有意而為,目的就是為了試探蘇淩是不是已經背棄了蕭元徹,暗中幫助浮沉子和兩仙塢了。
蘇淩想到這裡,心中五味雜陳,慶幸之餘還有些覺得失望和寒心。
自己對蕭元徹可以說誠心實意,蕭元徹卻幾次三番如此試探自己,幸虧自己真的一無所知,回答的也是遵守本心,否則,自己和浮沉子,定然早就被蕭元徹拿下了。
想到這裡,蘇淩苦笑一聲道:“丞相,蘇淩到底有沒有暗中投靠兩仙塢,其實丞相最應該問的人,不是我.....而是您自己......您是丞相,執掌生殺大權,你信我,我就算亂說一通,您依舊信我,你若不信我,我就是再如何證明自己,您依舊不信我......”
蘇淩歎了口氣,一字一頓道:“丞相......您不如自問,信蘇淩還是不信蘇淩......”
蕭元徹冷冷的盯著蘇淩,聲音低沉道:“信你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蘇淩淡淡一笑,似乎不想過多解釋道:“若您信蘇淩,自然無需蘇淩自辯,若是您不信蘇淩......蘇淩自辯也是徒勞,那就請您手下的侍衛,將蘇淩抓了就是,要殺要剮,我定然絲毫沒有怨言......聽憑丞相處置就是!”
說著,蘇淩神情淡漠,不卑不亢地緩緩朝蕭元徹一躬。
“你!......放肆!浮沉子做的事情就在眼前,我蕭元徹多問你一句都不行麼!蘇淩,你以為我真的不忍心把你如何麼?好,如你所願,來人,將蘇淩拿下!”
“諾!——”
一聲應諾,月亮門門前,驀地闖出十幾員甲士,朝著蘇淩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