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擺明了不想放過她,即便整個侯府都搭進去,她也無法脫離他的掌控,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難為自己、難為侯府。其實仔細想想,無非就是這些事,陸遠對女人不算差,她跟著他也不吃虧,隻是回漠北的時間要往後延了,畢竟陸遠看起來,不像一時半會兒會膩了的樣子。
英兒見她眉眼和順,不像有委屈的樣子,一時間也遲疑起來:“那、那您還嫁人嗎?”
“自然是不能的。”簡輕語好笑地搖了搖頭,陸遠那人霸道慣了,怎可能容忍自己的東西冠上被人的名兒。
英兒皺起眉頭:“若不嫁人,如何讓侯爺答應立塚?”說完,她頓了一下,“您要請陸九爺幫忙嗎?”連禮部尚書都能輕易整治,相信說服侯爺也不難吧。
“當然不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簡輕語說完,又特意囑咐,“日後他或許會常來,無論何時,都不許在他麵前提起此事。”
她如今雖算陸遠半個枕邊人,可卻不想求他太多,就像養貓養狗,付出越多便越難割舍,超過可承受的範圍便會生惡,不管是難以割舍,還是厭煩生惡,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更希望就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待到哪日他肯高抬貴手放過她了,他繼續做他風光無限的陸大人,她回漠北做個快活肆意的老姑娘。男人的本性便是喜新厭舊,相信這一日來得不會太晚。
想到以後,簡輕語整個人都輕鬆起來,然而下一瞬,便想到了京中流言的事,頓時忍不住歎了聲氣。陸遠要出門三日,三日內她總要解決了才行,否則到時候少不得又要被折騰。
隻是她一介閨中女子,又不肯找季陽幫忙,該如何才能平複流言呢?
沒等她想出個法子來,寧昌侯倒先來找她了,一見麵就勸她與趙玉慶定親。
“若是以前,我絕不會給你找個這樣的人家,可如今侯府不得人心,外頭又風言風語的,你若不嫁那趙家小子,那日後就隻能嫁鰥夫紈絝之流了。”寧昌侯一臉愧疚,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不過你放心,為父已經替你相看過了,那趙玉慶雖然相貌一般,可性子憨厚老實,是個值得托付的。”
簡輕語聞言不語,倒沒有太大的反應。
畢竟侯府不比從前,從南山寺回來那日起,她便料到寧昌侯會答應這門親事,先前她也想過利用這門親事完成母親遺願,但之後流言滿天飛,她思索之後直接放棄了,更彆說如今已經重回陸遠身邊,更不可能再與那人有什麼瓜葛。
簡輕語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父親可是已經答應這門親事?”
“……還沒有,總要先同你說了,才能給趙家回話。”寧昌侯見她不吵不鬨,心裡愈發愧疚。
簡輕語微笑:“我若不答應呢?”
“輕語,你不要任性,爹知道趙玉慶配不上你,可眼下人人都知道他是為了你,才會被錦衣衛所傷,而且……”
“先讓我見見他吧,”簡輕語溫和地打斷,“上次南山寺一行也沒正式說過話,若直接定親,未免草率了些。”
“是是是,是要見一麵才行,他憨厚體貼,你好好聊上幾句,定是會喜歡的。”寧昌侯對趙玉慶的印象還算不錯,見她不抵觸,頓時高興起來。
簡輕語笑笑,敷衍幾句便將他送出彆院了。
寧昌侯似乎怕她反悔,翌日一早叫上秦怡,帶她往秦府去了。
大約是知道這門親事太不相配,秦怡難得一句話也沒說,倒是寧昌侯一路說了不少趙玉慶的好話,簡輕語但笑不語,隻是安靜地聽到。
到了秦府之後,秦夫人熱切相迎,看到簡輕語後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拉著她的手不肯放:“輕語丫頭,你就放心吧,我那哥嫂都是好相處的,玉慶也聽話懂事,你嫁過來之後肯定都是好日子。”
還未定親,她便開始說這種話,顯得有些過了,秦怡頓時皺了皺眉,生怕寧昌侯會因此生氣,好在寧昌侯隻是臉上的笑淡了些,並沒有說彆的話。
秦怡兄長倒是懂些事理,聞言板起臉教訓:“行了,八字還沒一撇,就彆說這些了。”
早在簡輕語回京的時候,她便提過為簡輕語和趙玉慶說親,他當時堅決反對了,不成想她竟瞞著他去了南山寺,回來之後流言傳成這樣,他已覺對不住妹妹一家,自是不允她再胡言亂語。
秦夫人不當回事:“板上釘釘的事,說說又怎麼了,現下誰不知道輕語隻能嫁……”
話沒說完,秦怡便咳了兩聲,秦怡兄長也皺起眉頭,寧昌侯更是要扭頭就走,但想到什麼之後還是忍了下來。
簡輕語的視線從四個人身上掃過,輕笑一聲道:“趙公子何在?”
“他傷還沒好,不宜見風,”秦夫人忙道,說完還捂嘴笑了笑,“他這傷雖重,但能得你來看看,也算受得值了。”
聽到她話裡話外提醒他們,趙玉慶是因為他們才受傷的,簡輕語揚了揚眉,倒也沒有反駁,隻是隨他們走到趙玉慶的院子後,對著四人福了福身:“四位長輩可否答應輕語一件事。”
“你說。”秦夫人忙道。
簡輕語笑笑:“待會兒著人進去通報,可否隻說我一個人來的,四位長輩就在外間,不論我與趙公子聊什麼,都不要出聲,這樣既能讓我們多說說話,也有長輩們盯著,說出去不算逾矩。”
這要求太過奇怪,四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秦夫人笑著招呼:“那便這樣吧,輕語願意多與玉慶說話,那可是好事!”
她這麼說了,其他三人也沒有意見,於是秦怡兄長叫來小廝,吩咐之後一行人便進去了。
因著院子裡的約定,四人走到外間便停下了,隻有簡輕語一個人進了裡間。趙玉慶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她急忙站了起來,卻因為扯到傷口又皺眉坐下,疼得嘶了一聲。
簡輕語在桌邊坐下,安靜地看著他。
沒等到想象中的關心,趙玉慶憨厚一笑,主動提及道:“我這胳膊傷得有些深,所以一直沒好,怕落下病根便不能吹風,隻能請簡小姐來寢房相見,實在是失禮了。”
“趙公子客氣,有傷在身自然要多休養。”簡輕語緩聲道。
趙玉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多謝簡小姐體諒,我也是太過倒黴,不知怎就得罪了錦衣衛,結果被傷成了這樣。”
說罷,他便看向簡輕語,本以為會看到她愧疚的神色,結果隻看到她唇角揚起,竟是這麼笑了起來。雖然這笑來得突兀,趙玉慶還是看呆了眼。
外間和裡間隻隔一道薄牆,裡頭說什麼外麵都能聽清楚,秦夫人聽到二人和緩的對話,心想這事兒或許能成,喜氣頓時快要溢出來了,而秦怡兄妹也默默鬆一口氣,倒是寧昌侯,見女兒這般懂事,心裡反而說不出的難受。
四個長輩心思各異,正各自走神時,突然聽到裡頭的簡輕語說了句:“趙公子的意思,是錦衣衛傷的你?”
四人頓了一下,再次集中於裡間的對話。
不知被偷聽的趙玉慶,在聽到簡輕語的問題愣了一下,接著樸實地笑笑,卻沒有正麵回答:“簡小姐何出此言?”
“沒什麼,隻是聽趙公子話裡話外都提及錦衣衛,就有此一問而已,說起來家弟也被錦衣衛傷過,腿斷了不說,還受了內傷,吐了一盆一盆的血,趙公子似乎隻傷了胳膊,倒不像錦衣衛的作風。”簡輕語語氣輕描淡寫。
趙玉慶笑不出來了:“簡小姐在懷疑我撒謊?”
“怎麼會,隻是想起家弟那次受傷了而已,”簡輕語笑笑,“對了,趙公子是讀書人,不善騎射、會從馬上跌下來也正常。”
“我聽不懂簡小姐的意思!”趙玉慶猛地站起來,憨厚的笑容一消失,又黑又糙的臉便顯得猙獰起來。
簡輕語揚起唇角:“趙公子急什麼,我這才說了幾句,還沒提近來京都的流言呢,”說著話,她看向趙玉慶,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說奇不奇怪,南山寺一行隻有簡秦兩家知曉,卻傳出這樣亂七八糟的閒話……”
“是錦衣衛做的!不然還能是我嗎?!”趙玉慶不悅地打斷。
簡輕語眼底笑意更深:“那就更奇怪了,錦衣衛隻知曉簡秦兩家出現在南山寺,如何知道我們是去做什麼的?”季陽知曉,是因為套了簡慢聲的話,但此事趙玉慶絕對是不知道的。
外間,四個人的表情逐漸凝重,秦夫人尤為不安,好幾次想站起來,都被秦怡兄長用眼神製止了。
果然,趙玉慶愣了一下,隨後皺緊眉頭:“錦衣衛看不慣你們寧昌侯府,自然會編排你們。”
“趙公子句句不離錦衣衛,看來錦衣衛真是不錯的說辭,”簡輕語抬眼看向他,“你說,若有人將此事告與錦衣衛,他們是認了,還是揪出造謠生事的人?”
“簡小姐是覺得錦衣衛有功夫管寧昌侯府的閒事?”趙玉慶雙手緊扣桌麵,表情逐漸不善。
聽到他頗有攻擊性的語氣,寧昌侯表情更加難看,秦夫人幾次站起來,都被秦怡兄長嚴厲製止。
麵對趙玉慶挑釁一般的語氣,簡輕語倒是淡定:“何必要鬨到錦衣衛那裡,真要想查,也不是查不出來,流言總是有個源頭,才能流傳這麼遠,趙公子在京都沒什麼根基,能用的人要麼是秦夫人的手下,要麼是自己花銀子雇來的,總歸遠不出秦家方圓三裡地,侯府如今是不如以前,可查些人出來,似乎也不難。”
趙玉慶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本就粗糙的臉愈發黑了,簡輕語蹙了蹙眉,十分膈應他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於是也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兩步:“你很聰明,也很會演,可惜錯算了一點。”
“哪一點?”趙玉慶下意識地問。
簡輕語揚起唇角:“錯算了從頭到尾,我都不曾覺得這些事是錦衣衛做的。”陸遠將她視作自己的所有物,既然是所有物,就不會往她身上推這些臟事,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他。
不是他,就隻能是這件事發生後受惠最大的人了,這也是她思索過後決定放棄親事的原因。她想要一段短暫且容易放下的親事,這種心思深沉、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不適合她。
趙玉慶看著她篤定的麵容,眼底閃過一絲不甘,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即便你猜到了所有又怎樣,如今你已經臭了,除了嫁給我還有彆的選擇嗎?寧昌侯若真疼你,又怎會一直不讓你回京,我看他就算知道真相,為了寧昌侯府的名譽也會……”
“畜生!我打死你!”
外間傳來一聲爆喝,趙玉慶嚇得一哆嗦,還沒反應過來寧昌侯便衝了進來,朝著他一腳踹去,秦怡兄長也跟進來,黑著臉補了一腳,秦夫人和秦怡急忙去攔,四周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簡輕語在混亂之中被推了一把,撞在了身後的花架上,腰間頓時一疼,她蹙了蹙眉,揉著腰轉身離開了。
知道寧昌侯還要逗留一陣,她便準備先坐馬車回家,結果走到秦家大門口等馬車出來的功夫,季陽恰好從此處經過,一看到她立刻勒馬停下,冷笑著說了句:“大白天的跑到秦府,怕不是專程來看趙玉慶的吧,你果然跟他有一腿,我現在就去告訴大人,這次大人不殺你我就跟你姓!”
說罷,也不聽簡輕語解釋,便快馬加鞭離開了。
簡輕語:“……”簡陽?行吧,這名字聽起來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