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接近天魔戰役的尾聲,談瀛洲的兩個分/身被囚禁,其餘大大小小的天魔失去首領,已不足為懼,清理掉它們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她麵對半死不活的談瀛洲,第一想法肯定是恁死那丫的,為逝去的億萬萬生靈報仇。
呼——
她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差點又陷進嗔怒的心魔中,判斷必須慎重,不可犯一時之氣。
為什麼顧劍尊要留下談瀛洲?
顧氏當時是修仙世家,天魔入侵後,族人全部被天魔屠戮殆儘,幾千族人隻剩下顧劍尊一人,他不可能不恨談瀛洲,那麼不是私情,而是有彆的原因。
當時所有人都痛恨談瀛洲,恨不得消滅每一隻魔,怎麼會有人同意顧劍尊的決定?
不。
和光猛地回過神,不是所有人。
她倏地抬頭,定定地看向明非師叔,問道:“魔氣會消散嗎?”
她頓了頓,這麼問似乎有點歧義。她頂了頂腮幫,斟酌著用詞,重新問了一遍。
“靈氣儲存在靈脈中,捏碎靈石,靈氣隨之飄入空中,不會消失。一隻天魔死去後,那隻魔自身的魔氣是像靈氣一樣可以永久留在半空,還是隨著時間消逝?”
一萬年來,由於漳州界和無相魔門的存在,似乎所有人都默認魔氣如同靈氣一般,留存在空氣中,甚至天道院也從來沒做過相關的研究。
但是,如果公認的曆史是假的,那麼這個心照不宣的結論,也可能是假的。
和光緊緊盯住明非師叔的臉,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半晌,他唇角浮現一抹笑意,點點頭,眼神中帶著讚賞。
和光輕輕一笑,她猜對了!
“顧劍尊不是不想殺談瀛洲,而是不能殺!”
聽到這句話時,明非心底不禁由衷生出一股欣慰。
問出那個問題後,他有過一瞬間的後悔。
堂主試煉並沒有這個問題,他在想她會不會被這個問題難倒。
但是,他又不禁想看看,當初那個魯莽而話不經腦的假小子,到底成長了多少。
他聽到魔氣的問題時,心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不過短短的時間,她便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她解出了這個問題。
她輕輕開口。
“當年的反魔聯盟,顧鈞座是領頭人物,但是七權才是基本盤。就算他創立了昆侖劍宗,一個昆侖劍宗擋不住其他六權。昆侖劍宗勢力最強,為主力。大衍宗提供物資,是聯盟的後盾。魔修聯盟是斥候,萬佛宗是鎮壓底牌。四個宗門勢力不一,但是論重要性,不相上下,四者互相配合,誰也少不了誰。”
“抓到談瀛洲後,想要殺死他的人絕不在少數,但是反魔聯盟不可能同意。當時魔修大能不少,若是斷了魔氣,就是斷了他們的飛升路。何況,魔修不在少數,若是消滅所有天魔,勢必引起一番動亂,而且是更嚴重的內鬥。再者,為了大義舍了一身修為,重新修魔的大能也很多,顧劍尊這麼做,勢必寒了眾人的心。”
她頓了一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情似乎有些猶豫,緊接著她咬緊後槽牙,繼續說下去。
“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保下談瀛洲和丁亥犁庭這兩件事,是顧劍尊與魔修聯盟做的妥協,封印一隻大魔頭總比看管無數大大小小的天魔來得輕鬆。”
明非輕笑,點點頭。
“確實,魔修聯盟同意丁亥犁庭,代價就是留下談瀛洲的兩個□□,供所有魔修修煉。這個交易違背了反魔聯盟的正義立場,故而一直是七權之間的機密。”
他肯定她的回答,她並沒有欣喜,神情愈顯掙紮和猶豫。
明非側目,問道:“怎麼了?”
她咽了咽喉嚨,輕輕說道:“師叔,我心裡有一個想法,可是我不敢說出來。”
“哦?”明非笑了笑,道:“沒事,說吧。”
她冷不丁地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盯住他。
“當年的政治博弈中,我們萬佛宗和魔修聯盟是站在同一邊吧。”
聽到這,明非沉下眉頭,臉色不禁難看了幾分,卻沒有出口打斷她。
“口號立場再正義凜然的聯盟,打贏戰爭,接著便是戰後的利益分配,這時難免會撕破臉皮。當年四大宗門的勢力強弱不一,聯手在一起不過是重要性相等,誰也少不了誰。隨著戰爭的結束,天魔的滅絕,重要性的高低便減弱,勢力的強弱凸顯出來。直到如今,四大宗門的勢力也不一樣。昆侖劍宗最強,萬佛宗和無相魔門最弱。”
“天魔大戰前,萬佛宗本就勢力弱小,憑借天然克魔的佛力躋身七權一列。如果所有天魔都被消滅,那麼萬佛宗又會重回不入流宗門的行列。當時光憑魔修聯盟,很難同顧劍尊講條件。但是,萬佛宗的掌門三光祖師爺站在了魔修聯盟一邊,同其他兩大宗門分庭抗禮,才爭取到談瀛洲的免死權。
“直到現在,我們依舊不同意殺死談瀛洲,不允許消滅所有魔氣,這是我們保留四大宗門位置的唯一一張底牌。萬佛宗和無相魔門依魔氣而生、而壯大,有著相同的核心利益。所以,明明是屬性完全相反的兩個宗門,卻成為了世代交好的戰略同盟。”
聽完她的話,明非不禁笑出了聲。
太讓他意外了,實在是太驚喜了。
他本以為她分析出談瀛洲不死的原因便是極限,沒想到她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深深埋藏在四大宗門根部的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被狠狠扯上台麵,被她理清楚、分析出來。
和光愣愣地看著他,他的大笑最後變成了一絲淺笑,輕輕掛在嘴角。
“不愧是堂主繼承人。”
明非抬手,指向通向塔頂的一道門,道:“和光,堂主試煉有三關,你已經過了第一關心魔劫,這裡便是第二關。”
和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魔氣濃重,纏繞在一起,帶來刺骨的冰寒。
“第二關是什麼?”
他輕輕搖頭,沒有說話,看來是機密。
和光沉下眉頭,心裡思忖,關押洲九的琉璃佛塔,難不成和它有關。
她深吸一口氣,朝那道門走去。
她抬手推開門,陣陣魔氣從門內湧出,迷花了她的眼。
身後突然傳來明非師叔的聲音。
“光啊,等等,西瓜托我給你帶了句話。”
和光不禁頓住,渾身一僵。
西瓜師叔?給她帶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一個留影球拋了過來,她反手接住,打開它。
留影球亮了亮,西瓜師叔熟悉的嗓音傳出來,低沉磁性,帶著放縱不羈的笑意,在冰寒刺骨的佛塔中蕩起陣陣回音。
“光啊,師叔也不說加油之類的屁話,矯情。就這麼說吧,你和薛孤延同為堂主繼承人,但是在這條路上,你已經走得比他遠了,你不比他差。”
留影球的光暗下去,而西瓜師叔的聲音依舊回蕩在佛塔內,回蕩在和光耳邊,她心裡,在她心上撩起陣陣波瀾。
她沉沉地喘了一口粗氣,不禁笑了出來。
他說,她不比師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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