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壺?”
師姐的眼神從他手臂轉移到他臉上,眉頭皺得極緊,神情有些糾結。
李晦疑惑地喊了她一聲,“師姐?”
“執法堂說,發現身上長了藤壺的弟子,立即上報。”
說完,師姐就掏出了弟子玉牌。李晦連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哀求道:“師姐,不要!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救救我!救救我啊!不要告訴執法堂,再給我一盞茶的時間,我馬上就能解決掉這些藤壺。”
師姐麵露難色,歎氣道:“我不上報也沒用啊,你瞧見上邊的木魚嗎?它們會自動檢測藤壺。”她抬起手,指向上方。
李晦抬頭望去,透過重重疊疊的霧海,依稀可見黑影。
強風呼嘯而過,吹薄了這片雲海,上空的黑影明晰了些,竟然是一條碩大的木製魚尾。魚尾一甩,轉了個身,木魚突然間衝他飛了過來。
木魚的兩顆紅眼珠放出紅光,穿透渺渺茫茫的雲霧,精準無比地射在他身上。
李晦心頭一跳,低頭看向胸膛的紅點,驚恐地睜大眼睛,想要立即逃離此處,卻連腳步都邁不動了。
“在那兒!木魚有反應了!快去那邊!”
“山崖下,派弟子去山崖下!”
李晦握緊拳頭,心道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得逃,這兒離大門不遠,他隻要逃出萬佛宗就好。然而他剛掏出飛行法器,執法堂弟子已經追到了眼前。
“就是他!快!包圍這兒!”
執法堂弟子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修為都不低,以他的實力,絕對逃不出去。
李晦已經走到了絕路,實在沒有辦法了,於是他掏出刀,對準了自己的脖子。他剛打算自儘,仰起頭,卻看見了上空的巨型陣法。
紅色陣紋,令人心悸的威壓,三日前熟悉的紋路,赫然是禁魂陣。
陣法之大,竟然罩住了整個萬佛宗。
李晦渾身發抖,斜眼見瞥見了一旁的師姐,一個惡意的念頭浮上心頭,占據了他的腦海。把師姐當人質,借此逃出萬佛宗。
不會傷害到師姐,隻要逃到安全範圍,就放了她。
李晦這麼想著,朝師姐伸出了手。他的手還沒摸到師姐的衣角,師姐抬起手肘,往他手臂一撞,緊接著三兩下囚住了他。
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語氣還是和往常一樣和善,隻是說出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師弟,對不住,執法堂的命令,弟子不得不聽。你有什麼冤屈,去和執法堂說吧。”
......
嗔怒峰,某個弟子洞府。
洞府啟動了所有的防護陣法,裡三層外三層。窗邊,某個弟子躲在外邊看不見的死角,偷偷望著穿梭在雲海的巨大木魚,木魚眼裡的紅光時不時閃過窗戶。
弟子渾身發抖,幾乎站不住腳。
“怎麼辦?怎麼辦?”
渺茫雲海深處,黑影越來越大,木魚越來越近,被找到隻是時間問題。
一句句聲音從外邊傳來。
“執法堂辦事,速開門!”
“這個洞府的弟子呢?馬上叫他過來!”
執法堂的隊伍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搜到他的洞府了。
弟子凝視著手背的藤壺,心一橫,運轉了以往學過的蛇族功法,褪皮。十幾年前,因被大火嚴重燒傷,為了治療而學的功法,沒想到現在居然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撕心裂肺的劇痛感從全身的各個地方傳來,一滴滴汗珠掉落。
執法堂隊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弟子咬緊牙關,加快運轉功法,終於在執法堂敲門前,褪下了這層皮。他來不及大喘氣,把一堆皮和藤壺扔進儲物袋,吊緊了。
叩、叩、叩。
“執法堂巡視,速開門。”
弟子深吸一口氣,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前去打開了門。
敲門者不是彆人,正是和光。
“大師姐?”弟子故作疑問。
和光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了笑,“打擾了。”說完,轉身離開。
弟子鬆了口氣,感覺後背都在冒冷汗。她轉身之後,他忙不迭去合上門扉。門縫隻差一線就要合攏前,一隻閃著寒光的手啪地一下擋住了。
弟子看著門縫的鐵手,不禁愣住了,任由她重新推開了大門。
“大......大師姐?你還有事兒嗎?”
她笑了笑,隻是笑容與方才的笑決然不同,“有點。”她抬手摸了摸脖頸,“你這兒好像長了個新鮮玩意兒。”
弟子猛然睜大眼睛,脖頸傳來熟悉的瘙癢感,與方才長藤壺時一模一樣。他抬起手去摸,卻怎麼也不敢下手。
這時,一道紅光從窗外射進來,巨型木魚瞪著兩隻大眼珠子看他,紅點正好打在他身上。
他終於摸到了脖頸,粗糙硌手,刺拉——狠狠扯下來,就是方才的藤壺。
“怎麼會?我不是已經褪皮了嗎?為什麼還在!”
“嗬。”和光哂笑一聲,一腳踹倒他,揮掌就要劈向他的腦袋。
弟子忙不迭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大師姐,我錯了,放我一馬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沒有出賣萬佛宗的消息,真的!師弟生是萬佛宗的人,死時萬佛宗的鬼。”
她垂眸俯視他,神情冷漠,卻沒有回話,閃著寒光的鐵掌也沒有劈下來。
弟子以為有戲,哀求得更大聲了,什麼話都往外吐。
“大師姐,看在我們同峰的情誼,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就饒過我吧。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作出對不起萬佛宗的事情,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嗔怒禪的......”
“你的令牌呢?”
弟子一頓,眨眨眼睛,“令牌?”他臉上一喜,趕忙從儲物袋拿出令牌,雙手呈給她。
“大師姐,我可以說出涅槃樓的秘密,還有多少異界來魂潛藏在萬佛宗,我都知道,我都能告訴你!”
她沒有回答他,鋼鐵的手指摩挲著令牌正麵的字【黃七】,尤其在【七】上來回摩挲了許久。
“活了七次,夠本了。”
弟子心臟一顫,立即後退幾步,咚咚咚,磕頭求饒。他頂著一腦門血液,哭喊道:“大師姐——”
她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冰冷的觸感從額頭上傳來,弟子凍得一哆嗦,又不敢躲,討好地衝她笑,“大師姐還記得嗎?幾十年前禪子之位爭鬥台前,我為你歡呼呐喊。大師姐進入執法堂時,我也上門祝賀過您......啊——”
話還沒說完,額頭驟然劇痛。
這股疼痛感從身體一直深入到靈魂,靈魂的腦袋幾乎要爆炸了一般。緊接著喉嚨也痛了起來,幾乎難以忍受。
胸膛、左手、右手、左腳、右腳。
整整七處,靈魂被戳了七個大洞。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生機緩緩流逝,靈魂慢慢消散成碎片。
死之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冷漠無情得令人膽寒。
“七次輪回,七個靈魂,這七個洞,就當是你的刑罰吧。”
和光踢開他的屍體,捏著令牌,離開了洞府。
洞府外,執法堂的搜查仍舊在繼續。
一名執法堂弟子急匆匆走來,遞上二十三塊令牌,每一塊上麵都染滿鮮血。
和光把二十四塊纏在一起,高高舉起,對執法堂弟子高聲命令道:“搜!給我繼續搜!萬佛宗不止這些,一個都彆放過!”
天羅地網的搜查不僅僅隻在萬佛宗,在大衍宗、無相魔門、昆侖劍宗、天道院、聖賢儒門等都進行著,坤輿界所有宗門都開始對異界來魂的狩獵。
以前,九節竹以為異界來魂們不過單打獨鬥,翻不出太大的水花。三日前,和光揭開涅槃樓的秘密,震驚了整個九節竹。
宗門內部的搜查清掃,迫在眉睫。
漫天大霧,籠罩了整個坤輿界。
作者有話要說:先給密集恐懼症患者磕個頭,咚咚咚。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想寫藤壺(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