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霧重。
停泊界域飛舟的草地四麵,各界代表們早早吹散了霧氣。更遠的地方依舊籠罩在濃濃白霧之中,燈光依稀,看不清那兒的景色。
和光站在船舷,眺望遠方,心裡摸不清這是在哪兒,究竟在疏狂界的哪個區域,城市?郊區?荒野?
遠處沒有城市那般繁榮的光亮,就像幽僻的深穀。仔細去聽,隻有颯颯風聲和蛙鼓蟬鳴,沒有一點歡聲笑語和喧鬨嘈雜的響聲。
至於空地這兒,疏狂界似乎隨意指了個地盤給他們停泊飛舟,除此之外沒有提供任何東西,食物、指引的修士......當初天極界應有儘有的服務到這兒,全都沒有了。
就連一顆夜明珠都沒有,入夜以來空地便陷入黑暗之中。
和光都有些不習慣,雖說疏狂界修士不著調,總不能整個疏狂界都不著調吧。
視野微微亮了,隔壁飛舟的標識反射點點冷光。一輪皎潔的圓月自東方地平線升起,清冷的白光揮灑下來,漸漸照亮空地的場景。
半昏半明的夜色裡,胡亂停著的各界飛舟顯得空地越發擁擠雜亂。
清風裹挾著細碎的討論聲,徐徐吹了過來。
“聽說跨界傳送陣下麵的黑坑是寧非天弄的,九十九道紫金玄雷劈下來,那家夥還活著嗎?來疏狂界好幾天了,他都沒露過麵,一點消息都沒有。”
“應該沒死吧,疏狂界沒通知換了代表啊。疏狂界也是奇奇怪怪,什麼消息都沒有,這些天來就見過牽引飛舟的那個天樞閣弟子,其他的全是路過的散修。”
“話又說回來,那紫金玄雷到底怎麼回事兒?坤輿界代表來的時候,也引發了紫金玄雷,但是沒劈下來。”
“那兩人不會遭天譴了吧?”
“坤輿界那禿驢遭天譴還說得過去,寧非天本就是疏狂界人,還怎麼遭天譴?”
“咱們討論這麼多,也討論不出個究竟來,要不派個人去問問。”
“你去?在天極界的時候,賀拔勢烏束等人被氣得咬牙的場麵忘了?就連九德界代表和鬱那等脾氣好的人,都被她氣得撕扇子。坤輿界那禿驢就是個□□罐子,一點即炸。”
......
“□□罐子?”和光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笑,掏出煙火桶,二話不說點燃了,炮口對準說話之人,直直射了過去。
那我就炸給你瞧瞧。
那人瞥見十幾束火光飛來,忙不迭跳了起來,大喊道:“敵襲——有敵襲——”
這話一出,其他界域的修士們也紛紛走出飛舟,心下警惕起來。
那人抬手使出靈氣罩,想要擋住煙火,煙花撞在半透明的靈氣罩上,砰地一聲爆開,五顏六色的光芒四射出來,好看得要緊。
不僅那人,旁觀的修士也看呆了。
“煙......煙火?”
那人抬頭往坤輿界飛舟望來,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了麵子,臉色黑如鍋底,恨恨地瞪著和光。
和光朝他吹了聲口哨,故意拔高聲音,“道友你方才說我什麼?□□罐子?你不是想看煙花嘛,我還特意給你放了,你的臉色怎如此難看?”
那人神色變了變,一陣青一陣白,當著眾人的麵不好承認說她壞話,隻好硬著頭皮答應。
和光隨手扔掉放完的煙花筒,又摸出一個新的,調笑道:“怎麼還是不高興?一個不夠?那我多放幾個給你玩玩。”
炮口對準那人,又點上了。
咻咻咻好幾聲,火光射出。
那人神色大變,連忙抬手使出靈氣罩擋住。砰砰砰不知過了多少聲,煙花消散之後,他才放心地放下手。
他高興得太早了,靈氣罩剛卸下,一串紅色的東西撲麵而來,繞了個圈環在他脖頸周圍。
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紅光四起,滿眼都是炸碎的紅紙條,耳畔全是爆炸聲,停都停不住。
環在他脖子上的赫然是一串鞭炮。
周圍的人見狀,慌忙避開,不厚道地笑了。
和光靜靜地等待鞭炮打完,用關切的語氣問道:“夠了嗎?不夠我這兒還有。”她拍拍船舷,甲板上堆著大摞鞭炮爆竹。
那人咬緊牙關,抬手指著她,“你......欺人太甚!”
和光摸出一根竄天猴,炮口再次對準他,咻地一聲射了出去。
那人也不甘示弱,捏住符咒,喚來大風,在空中扭轉炮口的方向。和光也運轉靈氣使出大風,兩人誰也不讓誰,畢竟誰也不想被竄天猴射一臉。
兩人僵持不下之時,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喚。
“和光道友可在?”
和光分神,抬頭向上望去。那人趁此機會扭轉炮口,幸好她及時發現,千鈞一發之際使出大風,再次扭轉炮口方向。
劈啪、竄天猴火線將斷,就要爆開了,再爭執也無用,兩人索性放棄。
誰知兩人同時鬆手,竄天猴的炮口對準天空,朝著方才呼喚之人去了。
這時,所有人都抬頭望向天空。
圓月下飄著一朵白雲,遮擋了些許月光。竄天猴直直向上,咻的一下射進白雲底部。
“啊——”
淒厲的慘叫聲剛響起,白雲裡躥出一個人影,捂住屁股,蹦了上去。
眾人看著這一幕,屁股一涼,不約而同嘶了一聲。
和光瞥了一眼手裡半截竄天猴,忙不迭毀屍滅跡。
那人影蹦上天之後,又嘩地一下掉了下來。
和光仰頭看著那人影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心頭一慌,該不會要掉她這兒來吧。
她瞅了一眼滿甲板的煙火爆竹,來不及了,心一橫,直接從船舷跳了下去。
她剛跳下,船上就亮起盛大的火光,照亮了整片空地,閃瞎了各界的所有修士。
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眾人咽了咽喉嚨,互相對視一眼,小聲議論起來。
“掉下來那人,瞧著有些眼熟,似乎是疏狂界的修士。”
“跟在寧非天後邊的那個?好像叫若鹿......”
許久過後,煙火的光亮才漸漸消了下去,眾人不想惹麻煩,趕忙進了各自的飛舟。
和光也想找個地洞躲一躲,然飛舟是坤輿界的飛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隻得硬著頭皮走上去。
甲板炸得焦黑,一片狼籍,炸碎的紅紙炮筒散了一地。正中躺著一團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兒,微弱的呻/吟聲從那兒傳來。
和光抬腳,剛要上前,啪——又一爆竹聲起,製住了她的腳步。
她蹲在船舷,細細打量著那團黑不溜秋的玩意兒,斟酌道:“若道友,你沒事吧?”
那團玩意兒動了動,哀嚎聲傳了過來,“還行,死不了。”
若鹿雙手合十,手背浮起黑色符文,一汩汩清水從掌心流出,衝刷乾淨他的全身。好歹是修士,這點程度受傷倒不至於,就是會留下點心理陰影。
和光衝刷乾淨甲板,開口問他:“道友找我有事?”
若鹿像是剛想起來一般,猛地拍了拍大腿,“對對對,不是我找你,是師兄找你。”
“師兄?”和光皺了皺眉,“寧非天?”
他點點頭。
和光立即想到了魔氣,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事兒?”
“師兄沒說,等你過去了才知道。”
和光思忖了一會兒,遲早要見,躲也躲不掉。她把飛舟的適宜交給坤輿界的弟子,便同若鹿去了。
若鹿請她坐白雲,她回想起那支竄天猴,心裡滲得慌,擺手拒絕,禦風跟在他後邊。
她們往霧氣最厚重的地方去了,水氣越來越濃,沾在衣襟上,不過片刻就沾濕了衣袍。兩人行到偏僻的湖畔,湖上大霧蒙蒙,一丈外便看不清了。
白雲的速度慢了下來,若鹿輕聲道:“就在前麵。”
白霧後方,茅草屋漸漸顯露輪廓,低矮的屋頂,狹窄的門窗,破舊的牆壁。微風一吹,刮走幾片的茅草,頂上更禿了。
若是大雨來了,這小屋子怕是撐不住啊。
和光訝異地微微睜大眼睛,好家夥,這房子比她師父還破。
和光就此試探詢問若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