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煩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說話了,拒絕就拒絕唄,還裝模作樣地繞一大圈。留名字?方便你以後照著名字抓我嗎?”
和光沒有一點被戳破的尷尬,她淺淺地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漸漸起了一陣風,從人偶師的方向吹來,卷起地上的灰塵,刮得和光的衣角沙沙作響。
人偶師的手指撫上唇角,紅線襯托血色的薄唇鮮豔欲滴。
“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叫殘指,有本事就來抓吧。”
說完,他戴上兜帽,走進那家掛著黑底紅字燈籠的客棧。
懷裡的尤小五抬起頭,呆呆地問道:“不抓嗎?”
和光眯起眼睛,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去?”
尤小五猛地搖頭,開玩笑,他怕不是一招就被秒了。
和光看向那間客棧,二樓亮了三間房。
安靜得不像是家住了人的客棧,倒像是睡滿了死人的停屍房。黑色的鬥拱上雕著展翅的黑鷹,飛簷缺了一角。
一間房內點起燈,一個穿著袍子的黑影投在窗上。
燈火照亮了房簷下的蛛網,一隻長毛蜘蛛網住了飛蛾,一步步爬過去準備吸食,突然身體一分為二。飛蛾顫了顫,撲騰著即將逃離,也落入了和蜘蛛一樣的命運。
燈火又滅了。
和光最後看了一眼,帶著尤小五離開。他們穿過小巷,走到小路的儘頭,停在一間兩進的院前。
還沒進門,目光就被屋梁上的人吸引了過去。
莫長庚換了緊身的玄衣,領口大喇喇地敞著,露出結實孔武的胸口。他坐在房梁上,一隻腳屈著,一隻腳垂下,腳上懸著純麻草鞋。
月上中天,他指著頭頂的圓月,語氣頗為幽怨,“子時了,我下工就開始等了。”
和光笑了笑,扔上一壺酒,“樊樓的葡萄酒,夠你消氣了嗎?”
莫長庚扯開封布,聞了聞,眉眼彎了彎,彆有深意地說道:“可惜少了對月舞蹈的美人。”
和光提著尤小五的後衣領,飛上房簷,取出一支燈火。莫長庚抬起眸子,眉毛向下壓了壓,不解其意。
她高高舉起燈火,燈火的光越來越大,越過了月亮的清輝。燈火穿過莫長庚,在地麵投射出一道頎長纖細的影子。
和光掐訣,一陣清風來回撫摸著火苗,地麵的影子翩躚而舞,矯若驚龍,宛若遊鴻。
“這不就有了?”
莫長庚弓起背,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地麵的影子舞得越來越狂。
他抬手蒙住臉,嘶啞的語氣裡透著愉悅和無奈,“承蒙抬愛。”
莫長庚的房子是老式的四合院兒,隻有一層。牆壁上白漆斑駁,角落裡遍是蜘蛛網和落葉,主人連掐訣清掃的工夫都懶得下,可想而知客房也不會多乾淨。
院子很大,擺著兩個練武的鐵人樁,角落裡堆著一堆練廢的鐵塊。正房前種著兩棵竹子,竹子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劍痕。
尤小五好奇地走上前,擺出姿勢,試著往鐵人樁上打了一掌,還未來得及哀嚎,整個手臂向後轉去。
莫長庚嘖了一聲,抓住即將攻向尤小五的鐵棍,接著抬臂抽向木人樁,鐺鐺,點點火星子閃出。不像是人體和鐵塊相撞的聲音,像是鐵塊互相撞擊的聲音。
和光扶住尤小五的手,不打聲招呼,無視他的哀嚎,直接錯骨扭正了他的手臂。
“化神期的練武道具,也是你能碰的?”
莫長庚倚著鐵人樁,用一種很招人的姿勢站著,朝和光勾了勾手指,“要不要試試?”
和光思忖片刻,要是像尤小五一樣扭了手,那丟人丟大發了。莫長庚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要是拒絕,豈不是顯得自己特彆沒種。
於是,她把尤小五趕進屋睡覺,至少不能在師弟麵前丟臉。
和光靜心屏氣,發動金剛不壞神功,一掌拍向鐵人樁。
日。
老娘的手。
和光冷冷地抽氣,咬牙製住到嘴邊的痛呼,生生地壓了下去。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把手背到身後。她轉過頭,正好對上捂嘴發笑的莫長庚。
媽/的。
他的眼神滴溜溜地看著她背在身後的手,扯了扯嘴角,“骨折了吧。”
她一臉雲淡風輕,吐出兩個字,“沒事。”
她兩隻手背在身後,正準備扭動手指掰正時,被他扯住了手臂。
他把她的手拉到身前,靈活巧妙地扭正了。他的手指上帶著常年練劍留下的繭子,滑過她的手心時,有一種溫暖的勾人的觸感,像一片羽毛在心底騷動。
夜黑風高,孤男寡女。
和光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要收回手,被他的小手指勾住了。兩隻小指勾住一起,像極了畫冊裡見過的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