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的衝擊越發暴戾,念珠都顫動起來。
若鹿轉動手腕,射出箭矢,抗擊天魔。和光頓時叫住他,“不要浪費靈氣,這兒沒有可供恢複的靈氣,我還能撐。”
若鹿罷手,走到季子野身邊,警惕地盯住他。
就在這個時候,包圍圈外傳來淒厲的慘叫聲,不是人聲,而是天魔發出的悲嗥。
那兒的黑霧突然間少了許多。
季子野轉頭看去,就見兩旁的天魔不受控製地往同一個地方飛去,就像被什麼東西吸走了,緊接著哢嚓哢嚓的磨牙聲從那個方向傳來。
“什麼玩意兒?”他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那片區域的黑霧散乾淨之後,一隻龐大的天魔臉現了出來,血盆大口還咬著一隻魔兵的腦袋,一下一下嚼著,生生咬死它,才把魔氣吸收乾淨。
這隻天魔肚腩異常脹起,也不知裡麵擠了多少隻天魔,還沒消化完,就不知滿足地吞下一隻。
季子野不禁發笑。
是了,弱肉強食,天魔的本能。
罩子外的其他天魔都不是它的對手,它們一會兒看看大嚼特嚼的凶手,一會兒看看罩子裡的他們,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糾結的神色。
就在這猶豫的時間裡,大多都成了那隻天魔的血肉。不管是普通的魔兵,還是最低階的魔團,不成形的魔氣,都被它一一吃了個乾淨。
迅速逃離的天魔不敢再回來,短短時間,罩子外隻剩下這隻天魔。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它從低級的魔兵,一口一口吃成高級的魔將。眼下,它目露凶光,緊緊地盯住他們,猛地衝了過來。
砰地一聲巨響撞在防護陣,罩子霎時裂開一道鬥大的縫隙。
數萬隻天魔都沒能衝開的罩子,都抵不過它的一撞。
這玩意兒,是個硬茬子。
硬茬子桀桀笑了幾聲,撩開蹄子,又撞了過來,罩子再添十道大縫。第三撞,罩子遍布碎痕,隨時可能破掉。
大肚子的魔將被反衝力推遠,連口氣都沒喘,就奔了過來。
和光快速地換了口氣,把剩下的念珠一齊使出。一百零八顆念珠凝結的防護陣,金光熠熠,佛力璀璨。
能不能擋住魔將,季子野猜她心裡也沒個主意。雖然她臉上沒露出一點情緒,全然汗濕的後背卻透露狀況不甚良好。
若鹿走來,揪住他的衣領,語氣焦急,“到底還有多久?”
“不知道!”季子野咬牙切齒地瞪回去,心裡也急得不像樣,在腦海裡催個沒停,虞世南卻隻說快了快了。
轟——
罩子碎了。
魔將砰的一下衝入罩子,血紅的眼珠子盯緊他們,大舌頭不住地舔著,似乎在思考先吃哪個。
就在這個時候,地麵劇烈地顫動起來,黑光漫起,眨眼間連接成一片,陣法啟動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她的語氣頗為苦惱。
腳下的地麵陡地升起,黑柱邊緣的魔將身體搖晃,大肚子不停地甩著。
季子野也控製不住,就要跌倒,說時遲這時快,斜眼間掠過一道金光,他回頭一看,竟是那和光。
她渾身裹上一層淡淡的鉑金色,似乎在運轉萬佛宗的金鐘罩。眨眼間衝到魔將跟前,左腳重重一踏,插入地麵,右腳往後一劃,泥土飛濺。
呼地一吸氣,左掌收到身前,右掌猛地拍出。
佛力迸射,土地崩裂,空氣咆哮——
那魔將頓時被拍飛,大肚子還在因掌風凹凸亂動,龐大的身影就此消失。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似乎有些累了,皮膚表麵的鉑金似鱗片一瓣瓣凋落,又恢複冷白的膚色。
若鹿雙手抱拳,恭敬地道了聲謝。
黑柱升得極快,碧綠色的光芒籠罩下來,離疏狂界不遠了。
他們剛鬆口氣,黑柱轟地抖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撞了上來。岩石破碎、磨牙嚼口的聲音由遠及近。
那魔將又來了!
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口念佛經,渾身又布上金鱗,不過這顏色較之前暗淡許多,想是佛力也不多了。
魔將身體靈活,咕嚕一下剛翻上來,就受了她一掌。然而,這一掌也不比之前,它僅僅退了數步,沒有掉下去。
它一邊桀桀笑,一邊邁動龐大的身體走來。
她連攻數掌,一掌不及一掌。
它猛地俯身,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頸。她忙側身,在地上滾了個圈,退回來。
這下,想是她也沒法子了。
若鹿長長地吐了口氣,右手一轉,一支精致的劍柄冒出頭,猛地一拔,甩了個劍花,擋在最前麵。
“我留下來斷後。”
“不行。”她斷然拒絕。
“我們擋不住它,以我的能力,恐怕也沒法打下它。隻能以我做餌,把它釣出去。我不能把一隻天魔帶回疏狂界!”
“等等,說不定還有彆的法子。”
碧光越剩,疏狂界就在頭頂。
“來不及了!”若鹿語氣焦急。
她定定地看著若鹿,神色動了動,似乎看出來了。
這是一張赴死的臉。
“你”她頓了頓,“是不是有輕生的傾向。”
說來也是,碧湖之上一次,而今第二次,在生與死之間,他竟然能毫不猶豫地奔向死亡。
沒有一點常人應有的糾結和猶豫。
若鹿輕笑,“也不算,不過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多厲害的家夥,也無足輕重。比如說,我沒你重要,舍我一人,救下你,也是理所應當。換個場合,我沒師兄重要,也沒嚴大爺重要,替他們死也無不可。”
劍尖觸地,擦出滋滋的刺耳聲。
他一路往前。
她倏地閃身,一腳勾倒了他,“小屁孩說什麼大話。”
他倏忽間跌倒,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而後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和光道友,你不會那種信奉生命平等的人吧。”
“平個鬼,那是說給世人聽的。”
她不耐地喘了口粗氣,拖著他的後衣領,往後挪。
“各人的性命輕重確實不同,我知道我沒西瓜師叔重要,也沒莫挨老子苦瓜禪主那等戰力重要。不用放上枰,我也有自知之明。該輪到我獻身的時候,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就去死。”
若鹿不解地看著她,“那你”
她隨意把他甩在地上,“誰說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不過是隻沒腦子的魔將罷了,還不至於要陪一個你下去。”
若鹿眼神一亮,“道友有其他法子?”
她點點頭。
季子野輕蔑地瞥了她們一眼,懶得理會溫情脈脈的兩人。反正魔將去不去疏狂界,都和他沒關係。
他看向不遠處的魔將,催促道:“還不把這玩意兒弄下去?等著被它吃?”
話音剛落,一股火辣辣的視線定在他身上,不消說是和光。
他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你看著我乾嘛?”
她一步步走來,唇角揚起令人心顫的笑容,“季、子、野、喲”
他下意識後退,緊接著脖頸猛然被掐住。
她閃身到麵前,和氣的笑容,悚然的聲音,“變回魔修!”
季子野心肝一顫,有些結巴,“什什麼?”
她猛地垂眸,眼裡全是威脅,手掌頓時鎖緊,“不想死的話,立刻變回魔修。”
季子野喉嚨火燒火燎地疼,來不及思考原因,顫顫悠悠地抬起手,按住腹部,默念法訣。
渾身佛力一散,黑霧升騰,登時變回魔修。
她放開脖頸,把蛟筋在他腰上又繞了幾圈,緊緊打了個結,然後牽起了另一頭。
嗷——
魔將呼天搶地咆哮一聲,腳尖一轉,驟然撲了過來。
他被她重重拍遠,魔將方向猛轉,直直朝他衝了過來。
直到他倆都遠了,他才明白她的心思,竟是拿他做誘餌,拿他渾身的魔氣去釣魔將。
季子野怒發衝冠,“混”字還未說出口,嘩啦啦的風聲灌進嘴巴裡,聲不成聲。
他的身體脫離黑柱,引得魔將也撲騰出來。這一次,它卻沒掉下去,而是騰雲駕霧地又撲將過來。
他眼看著那個鼓起的大肚越來越近,心裡著實慌得厲害。這時蛟筋猛地一甩,他又帶離那魔將。
他與那魔將,就這樣在半空抓躲起來。
這時,碧光大盛,清盈的靈氣溢了下來,疏狂界就在頭頂,不足一裡。
季子野忙喊,“快收回去,通道就要開了!”
她不為所動,還是那般甩動蛟筋,拿它引魔。
她不會是想把他留在這兒吧?
不足半裡。
季子野心中慌亂,想要自己回到黑柱,然雙臂無力,雙腳有傷,怎麼都無可奈何。
他張口大喊,“就算你把我留在這兒,下一個通道開啟之際,我也能自己回來。”
此時離天頂僅僅一丈!
混蛋!
黑柱的黑光升上去,碧湖的黑光降下來,雙方陣法同時流動,黑光就要重合。
“和——光——”
千鈞一發之際,蛟筋猛然一縮,他如一支箭矢射進去,一頭栽進地裡。
上下黑光在身後閉合。
憤怒的咆哮在外麵徘徊。
靈氣浸潤,他們咻地穿過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