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是我的!”
四分五裂的天魔們分不出自己的身體,拋開黑柱,為此自相殘殺,然而還是抵不住魔氣散出的速度,還沒找齊身體,就徹底散成一團魔氣。
陣法外的天魔驚駭地頓住,不知發生何事,一時之間不敢上前。
痛快淋漓的輕笑聲從上空傳來。
天魔仰頭一看,就見一女修捧腹大笑。
她著一襲繡著符文的白袍,雙掌滿是黑色符文,顯然是疏狂界的修士。清風吹過,衣袍獵獵,從發絲間撩出她右耳的吊墜——拇指大小的玉葫蘆
一天魔倒吸一口涼氣,認出她的身份。
“九音——她是疏狂界的九音!”
九音垂眸看來,目光讚賞地點點頭,“能認出姑奶奶的名號,不錯,有點見識。”
她撩撥碎發,拔下右耳的玉葫蘆。待玉葫蘆變得半個人那麼大,她粗曠地扛在肩膀,偏頭咬住酒蓋,噗通一下打開。
馥鬱的酒香如海嘯般傾天而下。
天魔軍隊沉浸於其中,意識混沌。
緊接著,真正的海嘯浩浩蕩蕩奔湧而來,一瞬之間衝散軍隊。天魔們在酒液裡沉沉浮浮,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就散成魔氣,死了個乾淨。
傳送陣黑柱。
天魔軍隊一股腦兒地往前衝,衝著衝著,隊伍裡突然多出個人來。眾魔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隻魔,真的是個人!
那人握著等人高的毛筆,不知在地麵畫些什麼。
天魔大驚,四麵包圍他,一齊衝了過去。
那人微微側身,輕而易舉地避開天魔的襲擊,毛筆的畫倒是沒停。“彆急彆急,快好了。”
幾十隻天魔撲上去。
他頓時收筆,笑道:“這不就好了。”接著浮上空中,沒讓天魔近身。
地麵的畫亮了起來,是一副荊棘森林。下一刻,畫仿佛活過來,竟然立了起來。
荊棘破土而出,刺插貫穿天魔的身體,一根根纏繞交織成枯木,枯木成森林。
一瞬之間,荊棘森林成了!
枝椏間的天魔砰然炸裂。
殘餘的魔氣籠罩成黑霧,彌漫開來。
這兒才不過黑柱的東麵,西麵汪洋大海,北麵皚皚雪山,南麵烈焰火岩
頃刻間,不該出現在一個地方的景色同時成型。
畫像成真。
九德界,解萬圖。
深巷黑柱。
天魔大軍聲勢赫赫地奔向黑柱,最前方的天魔麵色大喜,自以為要第一個衝過去,拿下頭功。
森然白氣從黑柱漫出,他徑直衝上去。黑柱表麵驟然結成冰,他撞得滿臉傷,退了數步才停下。
仰頭看去,整個黑柱都凍成冰柱,
一黑袍男修坐在冰柱上方,垂著眸子,滿臉不屑地掃過它們。
這股冰寒之氣,天魔們全都認了出來。
千壑界,冷尊道人。
冷尊道人咧嘴一笑,冷冽的寒氣呼出,一口牙齒全是森森的冰牙。輕輕吹一口氣,滔天寒潮呼嘯直下。
雪凝遍地,冰封千裡。
十萬天魔,一夕之間凍成冰雕。
冷尊道人合上嘴唇,上下齒一咬。
哢嚓
冰雕碎裂,十萬軍隊屍骨無存。
廢墟黑柱前,穿著萬佛宗僧袍的光頭和氣地笑,“嘖嘖,這麼暴力乾嘛?大家坐下來,好好玩一玩嘛。”
一襲白袍,滿是陳年的暗色血跡。手持一把錘子,一麵圓鈍,一麵尖銳。
大軍不約而同刹住腳步,最前方的天魔連滾帶爬退遠十幾步才停下。
不用這人出手,天魔們都聽過他殘暴的大名——坤輿界,三光
不知是哪隻天魔驚呼一聲,所有天魔一臉驚悚地撤退,推推搡搡,生怕落後。
三光臉上笑意愈深,“我說好好玩一玩,你們沒聽懂?”
他揮出鎖鏈,纏住一隻魔將的脖子,拉了回來,溫柔地問道:“圓的和尖的,你挑哪個?”
魔將恐懼地盯著錘子,渾身發抖,話都說不拎清,“我我都不想”
“看你腦袋這麼尖,就尖的吧。”
天魔眼睜睜看著錘子的尖頭轉過來,對準自己,越變越大。噗嗤——腦漿四濺,魔氣橫流。
三光又拉來一隻天魔,耐心地繼續問,“圓的還是尖的,你喜歡哪個?”
最大的黑柱——碧湖黑柱
這兒的天魔最多,第一波天魔戰亡後,很快又聚齊第二個百萬,大張旗鼓地衝過去。
一人走在軍隊最後,劍尖著地,滋滋地拖拽,閒庭信步地走向黑柱。
白色的劍勢拔地而起,急如閃電,穿梭在天魔之間,左衝右轉,一隻隻擊中貫穿。
天魔如同被定住一般,怔在原地。
一盞茶過後,原在最後的白袍劍修走到最前方。
他立於碧湖黑柱下,緩緩轉身,麵對天魔大軍。提起劍,重重刺入地下。
那一刻,百萬天魔大軍湮滅成黑霧,蕩然無存。
青行看著這一幕,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念出口,隻敢在心中一字字道,“顧、鈞、座。”
傳說中,兩萬年前打敗魔主談瀛洲的大人物。
他怎麼會在這兒!
青行心裡亂成一團,下意識看向鴉隱,就見魔君臉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唰——
身後響起迅猛的風聲。
青行視野裡就冒出一片黑影。
勢如利刃,直直砍向鴉隱的脖頸。
鴉隱沒有轉頭,連瞳孔也沒有挪動一下,手臂已經抬起,擋住這支拐杖。說時遲這時快,拐杖就要收回。鴉隱快一步,反手抓住拐杖,猛地一甩,把拐杖扔了出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青行才看清是支拐杖,空中就隻剩下拐杖被扔飛得殘影。中間的過程,慢半拍地映入腦中,細節都不甚清晰。
片刻過後,青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敵襲!
這麼近,他怎麼會沒發現!
不對,這股氣息,是魔氣!其他魔君來了?不對!又有幾分人族的氣息,是魔修!
那拐杖飛到半空,被一隻手穩穩地拿住。
一襲廣袖黑袍,跛著一隻腳,眼底黑紋,陰鷙的冷笑。
是坤輿界的魔修。
青行不禁喃喃道出這人的名字,“厲無咎。”
遠方黑柱,九音高聲大喊,“諸位多謝了,此戰一過,淹幾隻天魔給你們下酒喝!”
另一黑柱下,冷尊道人諷刺地哼了一聲,“得了吧,彆吃壞肚子。”
解萬圖笑道:“真要謝我們,不如把你塵封多年的梅花釀端出來。”
青行掃了一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疏狂界九音,千壑界冷尊道人,九德界解萬圖,再加上坤輿界的三人——顧鈞座、三光、厲無咎,竟然全都來了!
這一戰,還怎麼打?
轟隆——
天邊響起穿雲裂石的巨響,黑柱上方又亮起一道道白色陣光,黑柱再次轟然倒下。
疏狂界,更高了,更遠了。
青行的心沉了下去,最後一點希望破滅。
大界的守護者來了這麼多,這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原本都用天空陣法引開九音了!
“魔君,退兵吧。”
青行掏出通訊牌,剛打算下令,被鴉隱攔住。
“不打了?”
青行以為魔君故意嘲諷,譏諷道:“打什麼打,去疏狂界的通道都沒了。”
鴉隱抬起手臂,“不是還有一根麼?最大的那根黑柱。”
青行頓住,緩緩看向鴉隱,才看到魔君定定地看著自己。
他是認真的。
魔君真想打。
為什麼?
青行有些結巴,“可是打不贏啊,就算還有一根黑柱,疏狂界的救兵到了,她還帶了這幾個人過來”
青行定了定心神,肯定地總結道:“我們會輸,不如及時整兵撤退,減少損失。”
鴉隱望著黑柱下方的顧鈞座,摩挲下巴,“敵人都找上門來了,不打,太跌麵子了。”
青行忙拉住鴉隱,鄭重地說道:“魔君,不能打,我們會大敗!”
鴉隱麵色不改,好像沒聽進去勸告。
青行心裡愈發焦急,“魔君,打了也沒用啊,幾支軍隊打進疏狂界,有這幾個人族攔著,也沒法把靈氣帶回來!更有可能的是所有大軍都賠在這裡!三思啊!隻賠不賺的事情,不能做!”
鴉隱一撩黑袍,全身魔氣澎湃,擺出戰鬥姿態。
“敗就敗了唄,老子本來就是白手起家,從光杆司令混過來的,打了這一戰,大不了從頭再來。”
說完,他獰笑一聲,腳下一點,掠過百萬天魔大軍,直接朝顧鈞座衝了過去。
青行看著這樣的鴉隱,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了解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