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細長的眸子折射冷冽的光芒,幾百年都沒變,和他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烏束果斷劃破手心,血流成劍,權作武器。
她沒得選,他有。
阻止打斷她,還是直接攻下太陽?
在他心裡,從來隻有一個答案。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收起所有心緒,轉而奔向塔頂靈石。
盛明華淺淺譏笑一聲,跟了他數百年,她也清楚他的答案。
步月登雲的路上,他偶爾觀賞路旁的鮮花,卻從不為此駐足。
她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她也一樣。
盛明華長吐口氣,排去所有雜念,手訣逐漸加快。
高聳巍峨的石塔轟然坍塌成沙,如傾天海嘯般滾滾壓下,四散淌開,地麵立時高出數丈。層層沙子托起浩大熾熱的太陽,挪來挪去。
天色驟明驟暗,光線從不同方向投來、斷斷續續。仿佛天地翻轉,日夜顛倒。東升西降的一天縮短到彈指間,不斷輪回。
透過變幻莫測的光線,烏束清楚看見盛明華頭頂變白,一寸寸延至發尾。指甲乾脆開裂,一條條皺紋從手指漫上蔥蔥玉手,爬過白皙滑嫩的手臂,覆上臉龐。眼角綻開細紋,眼神渾濁。
須臾間,匆匆千年,朱顏綠鬢變得白發蒼蒼。
“娘的。”烏束大罵出口,又劃破另一隻手,擠出半條手臂的血液,一部分流進沙地,一部分化為武器。
他已追上太陽,她的壽元也將到終點。
他觸到太陽。她咬緊牙關,就要進行最後一擊。千鈞一發之際,一柄冰血劍破沙而出,削掉她半截手,製止最後一招。
她頹然倒下,摔進一地血池。
烏束一刀劈碎太陽,取出靈石,天光散儘,四周驟然黯淡。
他疾步奔向盛明華,“喂,活著吧。”臨到近前,發現她還有氣息,放緩腳步,不耐煩地教訓道,“撐十天,我帶你回家。千年壽元罷了,找點靈藥補回來。”
哢嚓一聲,在寧靜的廢墟顯得極為刺耳。
烏束循聲看向她的脖頸,裹住梅花的薄冰裂開道道縫隙。
怎麼會?千壑界沒有臘梅,為了永遠留存梅花,他用最為精純的靈氣覆蓋。隻要她的修為沒越過他,薄冰不可能會碎。
沙子無風自動,緩緩流向她。
烏束頓住腳步,不可置信地按住丹田,修為突然升高了。
與此同時,幻境的代表探查體內靈氣,一瞬之間所有人的修為都升上一小階。
曜台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不再是陣亡。
【躍淵界代表盛明華臨陣進階,為平衡實力,所有代表修為上升。】
烏束稍喜,升階之後壽元也有所增長,“不錯啊你……”
話沒說完,一麵沙暴撲麵而來,烏束險險避來,卻被咬住左半邊身子。哧地一聲,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
沙暴落地,左手左腿全被絞為血沫。
烏束無力倒下,掙紮去拿躺在血沫的靈石。
蹣跚沉重的腳步聲慢慢行來,一隻蒼老得滿是皺紋的手越過他,撿起靈石。
烏束用右手撐起身子,爬都爬不起來。她仍留一分氣力,足以對付他。
蒼蒼白發之下,薄冰碎裂掉落,梅花勃然綻放,僅僅一瞬,便乾枯萎敗。
“不殺我?”
她垂眸看來,“就當最後的情義。”
烏束笑了,“終於敢承認了。”
她也笑了,“啊,過了坎,才敢說那是坎。我承認我喜歡你,也認為這段感情荒唐無用。”
她拔下梅花簪,隨手扔下。
烏束下意識接住簪子,握緊頹敗的枯花,“就這麼完了?”
“剛才,你做了選擇,我也做了一樣的選擇。”她輕輕點頭,唇角微微彎起,坦然又暢快的笑容,烏束已有百多年沒見過。
“烏大人,一切都結束了。”
烏束鬆開,輕柔撫拭乾枯的花瓣,放鬆地笑,“明華,脖子的傷痕找點藥抹抹,一界代表要顧臉麵。”
“曉得。”她眸子的寒冰動搖一刹那,僅僅一刹那,又恢複冷冽,“明華先走一步。”:,,.